本报记者 赵洋 文并摄
藤县太平镇狮山风景区,是具有丹霞地貌特色的森林公园。狮山人杰地灵,1000多年前,狮山脚下一处小山村走出了一名北宋名人——契嵩。
契嵩的一生擅长文章,勤于修持,著作甚丰,影响巨大,与欧阳修、苏轼等人们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多有交集,更以“一代孝僧”和“明教禅师”之名而为后人所敬仰。
北上游方成为灵隐寺主持
北宋时期,龙窟村属藤州谭津县宁风乡(今藤县太平镇管辖)。当时,这一带是汉族和南方少数民族的杂居之地。
1007年,龙窟村一户信佛的李姓人家添了一名男丁,起名李仲灵。当男孩7岁时,父亲不幸去世。父亲临终前叮嘱妻子钟氏,让有佛学秉性的李仲灵出家。于是,钟氏将李仲灵送至宁风寺当了一名小沙弥。
13岁时,李仲灵在东山寺剃度落发,第二年受戒,法号契嵩。出家后,契嵩严守戒律,精研佛学。参悟数年后,契嵩发现自己对佛学的理解难有寸进,便萌生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念头。
19岁那年,契嵩离开故乡,北上桂林,入湘水、下长江,远涉衡庐,访求明师。 契嵩在湖南、江西一带弘法,历时16年。在游方中,契嵩认为必须精通儒学,才能学好佛学。在豫章(今江西省南昌市)的西山,契嵩借阅当地名士的藏书,诸子百家无所不读,为日后其儒佛一贯的思想发展奠定了学术基础。
有史籍将契嵩这段经历精辟地概括为:“下江湘,陟衡庐。首常戴观音之像,而诵其号,日十万声,于是世间经书章句,不学而能。”
35岁那年,契嵩来到了佛教的繁盛之地——浙江钱塘(今杭州),在灵隐寺住下,并成为了灵隐寺主持。撰写《辅教篇》宣传“儒佛一贯”思想 当时,古文学家们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排佛运动。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在撰写的《本论》中认为,佛教是外教,只有儒家的礼仪才是中国的治国之本。
契嵩不满排佛浪潮,对佛教前途深感担忧。他认为,讲经说法和唇舌争辩并不能达到息声止沸的目的,只有在理论上做出重大建树,方能对内统一僧众思想,对外抗衡排佛派。
于是,契嵩花费数年时间,先后写了《辅教篇》上篇的《原教》、中篇的《广原教》、下篇的《孝论》《坛经赞》和《真谛无圣论》,总字数为3万字,针对欧阳修《本论》中的观点一一予以批驳。
在《辅教篇》中,契嵩博引儒佛经典,力证佛教的“五戒十善”与儒家的“五常仁义”的思想实质是一样的,两者“异号而一体”。
在双方的论战中,佛家主张出家,远离父母,抛妻弃子,与儒家的纲常伦理发生了严重冲突,因而成为儒家学者批判的焦点和攻击的软肋。
在《孝经》中,契嵩充分肯定儒家主张的孝道,又竭力为佛家辩护。他以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故事为例,说明佛家的“孝”高于世俗的“孝”。
契嵩认为,释迦牟尼的父亲一直设法阻止儿子出家。最后,释迦牟尼还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家门,到处参访明师,探求人生真谛。在儒家思想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释迦牟尼出家修行是为了修成正果,以其德行令父母显尊扬名,一旦修成大道,人们会因为其子有大德,而“尊其父母,曰大圣人之父母也 ”,这才是真正的大孝。契嵩还指出,父亲亡故时,释迦牟尼亲自回来举丧,和儿子、堂弟一起负棺趋葬,这是孝还是不孝呢?
《辅教篇》一出现,便被“吴人模印”,很快在东南沿海一带流传开来。“不必僧,不必儒;不必彼,不必此。彼此者,情也;僧儒者,迹也。”这句契嵩的名言,当时曾广泛流传,人们深为其理论和古文功底折服,各地排佛之风也渐渐偃旗息鼓。
藤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廖永基认为,契嵩的观点既统合了儒佛思想,也推动了佛学的世俗化,在当时闪耀着时代的思想火花。
获赐“明教大师”称号
欧阳修,北宋名臣,赫赫有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其代表性作品《醉翁亭记》传唱千年,至今仍是语文课本内的名篇佳作。
契嵩与欧阳修之间的会面,成为了中国思想史上的一段佳话。当时,经朝廷宰相韩琦介绍,朝廷参政(副宰相)欧阳修读了契嵩的著作。当时欧阳修以文章自任,认为出家人皆是平庸之辈,但读完契嵩的书后,欧阳修十分佩服,对韩琦说:“不意僧中有此郎也,黎明当一识。”
翌日早上,契嵩去拜访欧阳修,欧阳修热情地接见了他。两人一见如故,诸子百家,佛学经典,无所不谈。欧阳修觉得契嵩学识丰富,和他“与语终日,遂大称赏其学瞻道明,由是师之声德,益震寰宇”。
廖永基认为,契嵩当时的文章其实是针对欧阳修的,但欧阳修不但不恼火,反而大加赞赏,可见欧阳修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见过契嵩后,欧阳修再也没写过反佛文章,两人由论敌转为朋友。据相关史料记载,晚年的欧阳修还自号“六一居士”。“居士”是指佛教对在家学佛人的统称。廖永基认为,这表明欧阳修已从早年的排佛派,逐步转变成学佛人,其中契嵩的影响是极大的。
契嵩其人其文,得到了民间的认可,也得到了北宋政府的承认。庆历年间,宋仁宗下诏,要求传法院将契嵩所著书《传法正宗记》《传法正宗论》和《辅教篇》等编入藏经,并赐契嵩“明教大师”的称号。
自此之后,契嵩所在的杭州灵隐寺闻名遐迩,海内外佛教信徒纷纷前来探求佛法,让灵隐寺成为了禅宗圣地。
存世文章仅剩30万字
契嵩的一生写了60多万字的文章,共100多卷。到南宋初,这些文章很多已散失了。南宋年间,怀悟禅师搜寻契嵩的著作,历时20多年,仅收集到文章总数的五成。
在宋代,宁风乡属藤州的镡津县。于是,怀悟禅师将其收集到的文稿整理编成《镡津文集》。如今,《镡津文集》《传法正宗记》和《传法正宗论》成为契嵩仅存的著作。
清朝乾隆年间,《镡津文集》被编入《四库全书》。其中《辅教编》曾被日本学者翻译成日文,并附注释及解说,收入《禅之语录》丛书内。
廖永基曾通读契嵩书籍。他介绍,契嵩擅写论文,对表、状、志、记、序跋、传记、评赞、书后、碑记等文体也是无一不精,其《镡津文集》内除《辅教篇》,还有40篇论文、6篇杂著与书状、23篇序文、7篇碑记铭表辞、12篇述题书赞传评,129首古律诗等,可见契嵩既是禅僧,还是文僧和诗僧,这在僧人中是少有的。远离故土的人,总会思念自己的家乡,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作为游子,契嵩也独在异乡倍思亲, 无奈千山万水隔断音。
廖永基介绍,从一些著作可推断出,晚年时的契嵩曾打算落叶归根,但在1052年,少数民族首领侬智高率军攻占梧州,广西广东数年陷于战乱,令契嵩难归故土,内心极为痛苦。
在《孝经》中,契嵩表达了对父母的思念:“生我,父母也;育我,父母也,吾母又成我之道也。昊天罔极何以报其大德。”离开家乡数十年,自己时刻“欲南还坟垅,修法为父母之冥椿。”
在《送章表文秘书》一诗中,契嵩写到:“我家田园在南国,亦有溪山名武夷”。廖永基认为,诗歌将藤县太平狮山比作武夷山那般风景优美和出名,诗词背后隐藏着契嵩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之情。
(参考文献资料:《藤县县志》《镡津文集》《禅宗宗派源流》《灵隐寺大事年表》《欧阳文忠公集》《中国历代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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