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岭南岸 散文

李会鑫

这片土地有过多少个春天？我站在岭南的山冈上，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山上一年四季都是绿色，但是只有在春天才会呈现出娇嫩欲滴的饱满形态。春风吹来的时候，山上深深浅浅的绿色会变幻出充满层次感的风景。看着树梢微微跳动的嫩绿，我不由想起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这里也是有江的，浔江、桂江、西江，相比于王安石笔下的江南，这里岸边的花草树木能更早地呼吸到春天的气息。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不容易，等待春天的每一帧画面都刻骨铭心。除夕前两天，梧州确诊了一名患者。我顿时觉得形势严峻了起来，每天忧心忡忡。离农历新年还有一小时的时候，我从新闻上得知广西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一级响应，并且相邻的广东已经迅速集结多支医疗大军驰援武汉。在辞旧迎新的时候，我有过学业不精的悔恨，有过前程未知的迷惘，有过计划落空的遗憾，但是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彷徨。

还好，在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广西的防疫应急响应级别调整成了三级。得知这个来之不易的消息，人们终于舒缓了一口气。在农耕文化中，“龙抬头”提示着生机的开始，由此拉开春耕的序幕。春分的时候，岭南的微风依旧透着凉意，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人们播种的热情。在平坦的田野上，耕田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在田地的两头来回奔走；在丘陵的山坡上，人们用锄头慢慢翻起土地，然后种上玉米和水稻。因为疫情的影响，人们不敢扎堆，零零散散地在田地中弯着腰种下希望。在这里，古老的农耕技艺和现代的科技发明得到并存，机器的轰鸣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燕子回来了，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凑热闹，看着妇女细心地教子女平整土地和插秧。小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扁担挑起秧苗，小心翼翼地踩着田埂前进，被肩上的重担压到肩膀止不住往下沉。他们在识字之前，就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粒粒皆辛苦”，但是我相信，这些特殊的日子能让他们学会珍惜。这个春天因为经历了疫情，这些热闹的场景更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在惊蛰之前的一天，我走过江边的时候，忽然发现岸上的青草增添了新鲜的绿色，水中的鱼儿似乎也忽然增加了活力。这些变化虽然细微，但是又可以真切地感知到。没过多久，路边的黄花风铃木和木棉也开出了鲜艳的花，向世人昭告春天的来临。我从人们驻足仰望的眼神里看到了久旱逢甘霖的兴奋和满足。我知道，春天的脚步会从脚下的北回归线一路北上，很快就会走到江汉平原，把武汉的枝头点缀起来。

清明后的第一天，梧州市援鄂医疗队的二十六名医护人员从南宁踏上归程。他们乘坐的大巴车驶出高速后，警察一路开道护航。去无畏，归无恙，这就是春天最好的结果吧！那天，雨水浇灭不了人们的热情。大巴车经过市区时，一路上都有群众穿着雨衣或者打着伞驻足挥手，很多人早就泪流满面。我从未见过这种冒着雨夹道欢迎英雄凯旋的壮观，无论过了多久，我在回忆的时候都会记得，这一天，梧州万人空巷，像是在完成神圣的使命。

这个春天上演了无数悲喜交加的情节，我的心情在各种捷报和叹息中起起落落，但是我一直期待故事有一个好的结局。对未来有所期待，也许就是春天的意义吧！

清明后的第四天，在经历了大半个月的阴雨天气后，岭南的天终于放晴了。很多人站在田野上兴奋地张开双手，感受着春风穿过指缝留下的暖意。放眼望去，田野里的玉米和秧苗上的绿色多了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此时，江汉平原也传来了好消息，在历经76个封城的日日夜夜之后，武汉终于迎来了解封。长江边上重新热闹的灯火似乎在告诉我们，那片土地的春天终于来了。

明年复明年，岭南的春风会一次次唤醒绿色，田野和山冈一次次获得新生。然而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忘记这个春天。我会告诉人们去珍惜每一寸春光，因为每一个平凡的白天都经历过黑夜的较量，每一缕暖和的春风都经历过冬天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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