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苦后甜的人生滋味 钟韵

小的时候，老一辈的梧州人告诉我，正宗的龟苓膏是苦的。当时我很纳闷：既然是苦的，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吃呢？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是欣赏不到龟苓膏的味道。直到渐渐长大之后才明白，不带点苦的人生，都算不上正宗的人生。

白瓷碗盛装的龟苓膏，随着端上来的人的步伐起伏着，黑得通透的小方块，在透明的蜜糖水中浮沉、荡漾。初见龟苓膏时，只见得它卖相诱人，钻到鼻息之间的都是甜，颇为讨喜。人生若只如初见，都是美好的。如同一群涉世之初的小虎崽，好奇与冲劲集于一身，凭着学到的一身本领，急匆匆地找寻着施展的舞台。这种期待又兴奋的心情，何尝不在你我身上出现过。从个人事业、亲友相聚，到一碗美食、一条留言，都让人开怀欢畅。快乐历来都是简单的，无关事由大小。

待食客舀一小块龟苓膏，缓缓地放到嘴里。甜甜的，有点爽弹，有点嫩滑，呃……等一下，怎么还有点苦？这道苦味，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本来因美味而舒展着的眉眼，骤然缩在一起。一瞬间，欲吐不得，难以下咽，从口苦到心。这样的经历是不是很熟悉？小成绩往往能赶在大挫折之前到达，给一点甜头，让你幸福得有点飘然，准备大展拳脚，这时，挫折才突然而至。在最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打你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这一口苦头呀，只能含着泪自己吞了。

苦头过后，沮丧的情绪会延续多长，要依人而定。有的久久不愿再碰，有的不信邪再来一口，还有的赶紧追一口蜜蜂到嘴中中和苦味。无论用何种方式，都能与最后的一种味道相遇，那就是——甘。甘实在是很奇妙的一种味道，它普遍存在于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至今的传统文化中，即便不一定被人欣赏。比如凉茶，比如龟苓膏，再比如人生。甘这种味道，不会和甜一样直愣愣地诱惑你，也不能和辣一样让你瞬间刺激到爽。甘走的是绵远细长的路线，需要欣赏它的人细细品味，和它结伴同行，才能慢慢感觉到它的好。回甘二字最是传神——经过苦，甘才回来，而且因为经历过时间的历练，它比任何味道都显得高级，就像那道经历过风雨看见的彩虹，或者流淌汗水爬上山巅看到的风景。

假如在苦之后选择退步，那就太可惜了。不吃苦是个人的选择，简单的甜也不是很难获得，但人生本来就是五味俱全、无规律没模式地放招。有些成功必须经过苦，有些苦也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

多年前有这样一条娱乐新闻令我印象深刻：影星成龙出席一个记者会，挑事的记者提及他儿子房祖名出道首张唱片销量欠佳，没想到成龙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声叫好：“我不想他一开始就平步青云，最好唱片卖不掉，演戏没人看，受到挫折才会知道老爸的名声靠不住。”

成龙的这一回应，看似冷酷，实则理智，与现代儿童教育学中经常出现的挫折教育不谋而合。身为父亲的成龙之所以会为儿子早早遇到的困难叫好，定然是联系到自身的经历，明白当下成功的不易，从而希望儿子在到达成功之前，先在不同的困难里汲取人生经验。只可惜房祖名没能记住初尝苦头的教训，加上身边甜头太多，最终遇到了更大的苦头。

一碗龟苓膏，先苦后甘，越苦越有益——这也许是为什么龟苓膏的食客以成年人为主的原因吧。要知道，变美好是一个残忍的过程，那是要历遍伤心、失望、恶意，明白没人能帮自己，必须要独自承受蜕变的过程。没有熬制过的龟苓膏，不能凝结成型，不能清热解毒，不是正宗的龟苓膏。同样的，没有岁月历练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吃苦＝收获”的人生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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