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钢琴演绎的跨国情缘 岑溪籍著名录音师杨四平与钢琴家巫漪丽58封书信往来的故事

杨四平与巫漪丽出席广州中国十大发烧唱片颁奖典礼。在港珠澳大桥通车仪式上，巫漪丽用苍老的双手弹奏钢琴。巫漪丽写给杨四平的 部分信件。

近日，广西音乐人为旅居新加坡的中国第一代钢琴家巫漪丽在南宁举行追忆音乐会，缅怀大师的家国情怀，追忆她与广西音乐界的深厚情缘，分享她珍贵的录音作品。说起巫漪丽，不得不提岑溪籍的著名国际录音师杨四平，巫漪丽称杨四平是伯乐。11年的忘年之交，他们有58封不是家书胜似家书的书信往来，演绎了他们情同母子的跨国情缘。

创奇迹成艺术知音

2008年8月26日，南宁音响协会会长、大学教师杨四平收到巫漪丽寄自新加坡的第一封信。巫漪丽在信中说，古人云：“人生在世，知音难求！”感谢我得到你这位艺术上的知音。我们没有录音棚，没有正式装备，但你那异常的智慧因陋就简将困难一一克服，你创造了奇迹。

旅居新加坡的巫漪丽为何会与杨四平建立情同母子的跨国情缘？

2008年，广东音协的姚晓强问杨四平有没有兴趣去一趟新加坡，为一位国宝级人物——巫漪丽录制钢琴曲？

杨四平知道，在中国第一代钢琴家当中，除了演奏西洋古典音乐、大名鼎鼎的傅聪，能坚持演奏中国民族音乐的是巫漪丽。

“近80岁的人了，她的‘声音’可能说没就没了。”杨四平立马收拾行囊，背着百多斤重的录音器材，匆匆赶往新加坡。然而，巫漪丽说：“给我录音？出专辑？……怕不合适吧……”杨四平说：“试试吧。您演奏一段给我听听行吗？”

巫漪丽说：“演奏一段可以。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叫你走人。”老太太坐到钢琴边，琴声响起。顷刻，旋律结束。

看着老太太停在琴键上的一双苍老的手，杨四平早已眼眶潮湿。

“巫老，您不是在演奏，您这是在跟我讲故事……”

听到杨四平这句话，巫漪丽一把抱住了眼前这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之前的审慎、狐疑，顷刻烟消云散。“我终于找到知音了……”巫漪丽激动地说。

巫漪丽是新中国第一代钢琴家，她是《梁祝》首位钢琴伴奏缩谱编写者与首演者，她曾获第五届“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大奖”。今年4月20日，巫漪丽与世长辞。

1993年，巫漪丽定居新加坡。新加坡音乐家协会的唐翎曾这样对媒体说：“这些年，巫漪丽在新加坡一直很低调，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过去的成就。她的艺术第二春发生在2008年，一个来自广西叫杨四平的录音师找到了她。”

情同母子的跨国情缘

杨四平故乡在岑溪糯垌镇叶伦村马路头组，他策划创作并录音的具有桂东南民间山歌音乐元素的钢琴曲《容州音画》在2015年获得第23届美国音乐公开赛原创作品总决赛冠军，这是美国音乐公开赛创办23年来，第一次有华人站在原创作品的最高领奖台上。

录音是继作词、作曲之后的“三度创作” ，录音人要把有价值、值得留下的声音记录下来，把优秀的文化传播全世界。杨四平曾为数十名世界级音乐家录过音，包括为钢琴界的“三高之一”美国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的西莫尔·李普金录制《贝多芬奏鸣曲》，为波兰肖邦音乐学院钢琴院院长杨·科德鲁碧斯基录制《肖邦夜曲》，为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钢琴演奏家维多利亚马诸开特开乐录制《图书展览会》等。他还为我国第一代钢琴家巫漪丽录制《一代大师巫漪丽》，为韦唯录制《神话中国》（获中国金钟奖），朱林蕾录制《容州音画》等。杨四平还得到美国奥克拉荷马东南州立大学授予的“发展美中文化艺术事业”贡献奖。

如何用钢琴讲述好中国故事？为此，杨四平为巫漪丽策划录制了两张专辑，记录了巫漪丽从最初的演奏西洋作品到研究演奏中国作品，再主攻 “西洋乐器中国情”的心路历程， 彰显第一代钢琴家最伟大的觉醒和认识，唤醒钢琴引入中国的思考。“这声音鲜活又纯净，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裹着芬芳的露珠在荷叶上跳动，同时又有中国韵味，钢琴在巫漪丽的演奏下同样可以表现中国人的情怀，行中国腔，奏中国韵，感动中国人。”杨四平这样评价。

这些共识使杨四平与巫漪丽成为忘年交，并被她喻为“知音”，也牵出了巫漪丽与广西的一段情缘。2011年杨四平与李汉金、彭民雄、王民基在广西容县组建了义务录制团队，也就是被巫漪丽说的“伯乐集团”。由李汉金提供的钢琴和场所建成了两间专业录音棚，棚内均配置了世界顶级9尺钢琴。从2011年直到2017年，巫漪丽多次来往于广西和新加坡之间，分批分次系统录制，其间收录了大量试奏和创作素材，其中就有巫漪丽最为满意、尚来不及出版发行的《梁祝》。

杨四平策划制作的2013年出版的《一代大师（巫漪丽）Ⅱ》获得“中国十大发烧唱片奖”，巫漪丽也因此荣获了“个人艺术成就奖”。此外，巫漪丽对广西本土音乐也情有独钟，亲自改编并演奏了钢琴版刘三姐主题曲并取得巨大成功。

杨四平介绍说，在港珠澳大桥竣工通车仪式上，巫漪丽参与了演出，她写信给他说，“这双手是你发现的，几年后，她已成为一双苍老的手，但是，她是生命不息，音乐不断。”她同时寄上以大桥为背景拍的一双手的照片，杨四平告诉笔者，这是巫老师给他的第57封信，至今他还感叹那双手很苍老，但一到琴键上却变得铿锵有力。

在杨四平看来，巫漪丽最感动人的是人格魅力。她不讲究吃穿，一顿饭只吃五六个馄饨，但她一个人为医院募捐到人民币4300多万元的善款，可她自己却连个专门的保姆、保健医生也没有，真的是一生只守一架琴。演奏钢琴80年，高中语文课本上《一生只守一架琴》可谓名不虚传。

艺术之树永放光芒

谈到巫漪丽的去世，杨四平颇感惋惜，“巫老师在2018年岁末的来信中，不到100字的一段文字里竟两次写到‘我吃不消了’‘我真的吃不消了’。巫老师渴望艺术舞台，希望传播她指尖的神韵，但绝不适合在娱乐的舞台上，供收视率为上的娱乐行业工作者任意摆布。毕竟她快90岁了，她太老了，她这一生太难了”。

巫漪丽1931年出生于旧上海知识分子家庭，祖籍广东龙川。18岁，巫漪丽首演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一举成名。新中国成立后，巫漪丽来到北京，成为中央乐团第一任钢琴独奏家，为国家领导人演出并受到周总理的接见。她多次随团出国访问，也曾与梅兰芳等一起奔赴抗美援朝战场慰问演出。1984年，54岁的巫漪丽重回课堂，并顺利毕业。

杨四平为巫漪丽策划并制作连出两张专辑，在乐迷中反响强烈，到了2017年，巫漪丽演奏《梁祝》的视频在朋友圈走红后，中国人的耳朵被叫醒了。有网友评价：“任世事变迁，她把六岁学琴的初心坚持到了近九十岁，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女神’之称。”一个月后，这位半世纪前就已成名的艺术家获第五届“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大奖”。

杨四平表示，第一张专辑汇聚了她一生的传奇，第二张是她的觉醒与回忆，是一颗中国心跳动的声音，这声音鲜活又纯净，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裹着芬芳的露珠在荷叶上跳动......这个被冠为乐器之王的钢琴在巫老师的演奏下可以表现中国人的情怀，唱中国腔、奏中国韵、感动中国人。

这些共识使杨四平与巫老师成为忘年交，并被她喻为“知音”。正是多年来的心灵陪伴，巫老师与杨四平结下深厚的情谊，即使不在身边，巫老师也保持了与杨老师的书信往来，11年58封亲笔书（还有5次寄送小册子）写的信函犹如一封封家书 ，凝聚了一位老人的叮嘱与教悔以及杨四平对孑然一身的巫老师生活的关心，他们早已情同母子。

今年2月20日，巫漪丽写给杨四平最后一封信，两个月后，她的生命嘎然而止。

(庞广蛟 /文图片由杨四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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