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扩修潇贺古道

□如衣

我在春天的微雨里,踏上潇贺古道。

雨丝飘飘洒洒,将贺州的山山水水笼罩在其中。雨中的大地,如同一幅烟光雨色的水墨画。雨雾中那初醒的柳色,也缠上了潮湿的相思。

远芳侵古道。两旁草色青青,一条或石板,或砖,或沙石铺就的道路,伸向无限。它展开的形式不拘一格,总是随形就地,遇到山就沿山而上,遇到坡就趟坡而过,遇到溪就跨溪而行。古道平凡又伟大。

远在4000多年前,舜帝南巡曾沿岭南古道进入苍梧之地。据《史记》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是为零陵。”苍梧郡,据考证是今之湖南南部、广东西北部、广西东南部的广大区域。

秦时,东南沿海一带被称为百越之地,这里居住的少数民族在夏、商时期被称为越人,因其分布众多,故称为百越。百越之地,沃野千里,矿藏丰富。统一六国后,秦始皇把百越作为征服的对象,剑指百越。

然而,世称“五岭”的大庾岭、骑田岭、都庞岭、萌渚岭、越城岭横亘在湘、粤、桂,形成天然屏障,阻隔了秦始皇征战的脚步,也阻隔了秦帝国与海上的贸易往来。

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冬,嬴政便在岭南古道的基地上,扩修了一条湖南潇水连接广西贺江的水、陆路通道,世称潇贺古道,又名秦建“新道”。潇贺古道从湖南道州出发,经江华瑶族自治县境内的大圩、广西贺州市八步区的开山镇、桂岭镇,与桂岭河相连,然后在临贺故城(今贺州市贺街镇)汇入贺江。此为潇贺古道东线。

同年,嬴政派屠睢率50万大军从潇贺古道出征岭南。

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为保证庞大的军队补给通畅,屠睢派军队再扩修了自道州沿潇水、沱江,经道县双屋凉亭——江永——谢沐县(今江永县境内)——富川朝东岔山村——临贺故城汇入贺江的快捷便道。此为潇贺古道西线。

东、西两线都在临贺故城的贺江码头汇合进入水路,向东通珠江,进广州,联通大海；向西通大西南,经过北流江、南流江可与我国最早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的合浦港连成一体,完成了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对接。

清新的风,清凉的雨。古道悠然逶迤,像一条记事的结绳,静静地摆在山与水、天与地之间,跨过时间与空间的鸿沟,勾接起四千年的记忆。望着这蒙蒙烟雨,仿佛一队商队就要穿烟拂雨来到我们面前,马蹄得得,马背上的重物也显得轻盈起来。云烟缕缕,赶路的粗莽汉子也显得温柔起来。

据载,屠睢除了投入一部分秦兵外,还沿途征用湘、桂的农民修路,戍、民共计40多万人。其中有20万人遗尸崇山峻岭间。让修路工殒命的,除了简陋辛苦的施工技术、落后的医疗条件,还有瘴气时时侵袭。能活着回家必定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在遥远的古代,人工修路很艰辛,凿石、铺石板、架梯,有溪沟、河流的地方还需架桥。石板从附近的山上开采,首先开山打石头、凿磨成石板,然后抬石板,最后修好路基铺石板。古道沿线,工程热火朝天。总监工屠睢下了死命令:道路必须一年修好。

山谷里,打石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钎子上沾满了民夫的血迹。抬石头的号子声回响群山。

大石板非常沉重,需八人一抬,迟缓慢行。山高路陡,石板滚落砸伤、砸死人的现象时有发生。于是抬石头的号子声便沉缓地从腹腔里鼓涌而出。领头的喊:“喔哟!”其余七人跟着喊:“喔哟!”领头的再喊:“修好路哇!”其余人喊:“早回家哇!”如此反复循环。

然而回家只是一种美好愿望,遥远得无法实现。话说当时,有俩兄弟也被抓来修路。哥哥因连日劳累、日晒雨淋病倒了,再加上瘴气毒侵,命丧异乡,草草安葬在古道边。没有墓碑,没有痕迹。

弟弟力气大,当石板抬工。喊着口子抬着石板从村边经过。一个村妹子看到弟弟一身好力气,又长得眉清目秀,芳心暗许。路修好之后,弟弟因艰苦劳作留下伤残,再加上失去了哥哥,也不想返家乡了,就入赘妹子家。

征战岭南的秦兵和修路的民夫,大多数选择在当地留居,融入岭南,成为岭南的一分子。

修路的号子已消逝在历史的苍茫中。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走在古村和古镇光滑的石板路上,心中对开辟、修建潇贺古道的先民充满了崇敬,正是他们艰苦卓绝的汗水甚至生命,才有了后代子孙的幸福,才有了中华民族的深厚奠基。

我转念想:假如我是那些修路“先民”中的一员,该是什么结局?或许我会在劳役中劳累病死,或许侥幸得以存命却落一身伤残。我不寒而栗。

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悼念和祭祀那些为潇贺古道伟大工程而牺牲的平凡百姓呢?

人如水,马如龙。潇贺古道担负着沟通中原与岭南沟通往来的重任,四季变换,盛景年年。从舜到商周,从唐到明清,古道的繁华呈现在以往的记忆和厚实的史书中。

文化、技术、贸易源源不断地从这条古道输入了岭南。不分季节,不分地域,也不分朝代,古道承载起在无数行旅者的脚步。他们的步履层层叠叠,将石板磨光磨滑,将岁月走厚走重。流水的旅者,铁打的古道。古道,在时间与空间里不朽。

潇贺古道,承载起四千年光阴。历史与人文的点点滴滴,渗入古道中的每一块石板,逶迤而来,缀连成南方宏丽壮阔的发展之诗、文明之道。

“一带一路”建设是中国当代人类发展史上宏大而独特的创新战略,以两千多年前的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为背景,并遥相呼应。

潇贺古道作为中国古代中原与岭南的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的对接通道,对南方地区的经济、文化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其文化价值日益显现。深入挖掘古道蕴藏,方能增强本土文化自信、提升古道的文化品牌影响力。

即日起,本报在三版开设“探访潇贺古道记住绵绵乡愁”栏目,带您走进潇贺古道,探访古道的壮阔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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