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期四维既张正法直度 《管子》的治世观

◇翁礼明

《管子》是战国时期学术文化的重要典籍，其作者托名为春秋时期的军事家、政治家管仲，实为齐国稷下学宫管仲学派的文集汇编。《管子》内容丰富，思想宏阔，汇集了道家、法家、儒家、墨家、名家、兵家、农家和阴阳家等思想派别的学术文章。在治世理念方面，《管子》既接纳了儒家等级名分和礼义制度的思想学说，又主张国家事务制度化和法制化，以“正法直度”作为治国之要。

正民之要：四维既张

一代名相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其卓越的政治成就成为后世重要的政治思想资源。管仲学派从管仲的政治实践中提炼出国家治理的基本路径，认为培养国民礼、义、廉、耻的伦理修养是实现社会和谐、国家安宁的重要前提。“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管子·牧民》）支撑国家存续的四大伦理支柱缺一不可：“礼”是社会大众的行为规范，礼使天下人臣皆知忠，子皆知孝；“义”为立身之本，无义不足以成信，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历来都为人所不耻；“廉”是人的内心准则，无廉则无所不取，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不饮盗泉之水；“耻”为羞愧之心，无耻则无所不做，知耻则不会与恶人同流合污。礼义为治心之大法，廉耻是立人之大节。因此，管仲学派既将礼义廉耻作为建构伦理精神的起点，又视为维系国家社稷的道德支柱。

以德治国的政治理念只有付诸日常生活，方可实现全民道德教化。“欲民之有礼，则小礼不可不谨也；小礼不谨于国，而求百姓之行大礼，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正也；欲民之正，则微邪不可不禁也；微邪者，大邪之所生也；微邪不禁，而求大邪之无伤国，不可得也。”（《管子·权修》）管仲学派认为民众“谨小礼、行小义、修小廉、饰小耻、禁微邪”是正心修身的表达形式，《管子》敏锐地注意到人的思想和行为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只有防微杜渐才能不断提升道德修养。“四维张，则君令行”国家民族的和谐稳定需要社会大众良好的道德修养来维系。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受到历代政治精英和知识精英的高度认同。汉初政治家贾谊吸取秦政暴亡的历史教训，极力推崇以礼义廉耻教化民众。孙中山先生在设计中山装时在衣服前脸设置了四个衣兜，以此象征礼、义、廉、耻，中山服是国民政府确定的国服，意在告诫国人以礼义廉耻作为伦理规范。

治国之要：正法直度

管仲学派从当时的政治需要出发，以“君王南面之术”作为学术研究论题，其学术旨归是为君王施政提供政治路径。礼义廉耻是正民之要，是江山社稷的伦理支柱，但毕竟是非强制性的道德劝导，难以构建起强有力的政权体系，于是管仲学派提出了在君主专制政体下的法治思想。“法出于礼，礼出于治。”（《管子·枢言》），即法治从礼治演绎而来，但法治的功能比礼治更为强大，更具有强制性和可操作性。首先，法治是为了树立君王的权威性，使之具备号令天下的合法性；其次，法治是官吏行政职权的依据，以法律来约束官员的行为，从而避免滥用权力或以权谋私；第三，法治是社会大众的行为准则，为民众划定了不可逾越的界域。因此，“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管子·任法》）“威不两错，政不二门，以法治国，则举措而已。”（《管子·明法》）在管子学派看来，法治是社会生活的绳墨和规矩，法治以其规范性、稳定性和强制性来确保社会的长治久安。

虽然，法治建设必不可少，但法治的力量需在执法的过程才能得以彰显。“正法直度，罪杀不赦。杀僇必信，民畏而惧。武威既明，令不再行，顿卒怠倦以辱之，罚罪宥过以惩之，杀僇犯禁以振之。”（《管子·版法》）为了体现法治的严肃性和权威性，必须以严苛的方式来执行法律，才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严刑峻法的目的既是为了社会的公平正义，也是为了制止犯罪行为的再次发生，因此，管仲学派极力推崇以法治国来维护君王权威和维系社会秩序。

然而，滥用刑律、滥杀无辜与执法不严、违法不究具有同样的危害性，都会损害法律的严肃性和权威性。“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管子·牧民》）管仲学派认为杀戮过度、严酷无度，必将危及君王的统治，损害君王的根本利益。因此，法治并非只对人臣和民众才具有约束作用，同样会制约君王的施政行为。管仲学派继承了儒家的仁政爱民的政治理想，君王有守护百姓安居乐业的责任和义务，因此，他们反对严酷的政治统治。“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管子·牧民》）“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管子·权修》）民本思想是《管子》政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兴旺、人民富足是管仲学派希望达成的政治目标。

《管子》的社会治理思想既是对管仲在齐国政治实践的理论总结，也是管仲学派政治理论的思辨成果。管仲学派以民本思想作为理论基石，希望以礼义廉耻建构起国家社稷的伦理支柱，以正法直度建构起国家社稷的政权体系，从而实现君主专制制度下的国富民强、君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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