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麦收时节

赤日炎炎似火烧，农夫心中半枯焦。近日连续的高温，唤起了我对少年生活的回忆。

我的家乡在武威，每年7月初，家乡的田野上麦浪滚滚，金黄色占领了这个收获的季节。麦收前，家家户户忙着磨镰刀，做馍馍，等着天气晴好，即可攒足了劲进行收割。

紧张、忙碌、辛苦的割麦子时节开始了。凌晨四五点钟，黎明尚未完全到来，星星还在眨着眼睛，如钩的月牙儿尚挂在天际，树上的麻雀还没有发出清晨的第一声叫，家家户户的壮劳力拿着镰刀、背着馍馍、提上水壶，已经向麦地进发了。

站在地边，首先要割开靠近地埂旁的一块，便于收割。劳力多的人家，人口优势充分显现，技术熟练的一人带头，其他人一字摆开，以对面地埂为目标，每人一行，蹲下开始收割。熟劳力弯下腰一口气就能收割一大捆，随后整齐码放在身后的麦茬上，生手就不行了，割倒后的麦茬七高八低，成捆的麦秆东倒西歪，还有洒落的麦头印证你的技术不过关。天不亮起来主要是图凉快，家乡的麦田里伴随小麦一起成长的有一种叫做马刺盖的植物，长得和小麦一样高，整个植株绿中发白，裙带形的叶片边缘挤挤挨挨长满小刺，抓着麦秆时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到，刺极细小极密，扎进皮肉里不容易被挑出来，痒且刺疼。铺倒在地的小麦最难割，这是一些平日里长势极旺的麦苗，看着健康茁壮，但如果浇水时或浇水后时间不久正赶上刮大风，就会被刮倒匍匐在地，靠近地面的一些被水浸过后叶片已经发霉，稍一碰到会有一些黑灰，麦秆也柔韧，丝丝缕缕不容易割断，最为费劲，这一些麦子麦穗小，麦粒不饱满，产量极低，常引得乡人一片惋惜。

吃早饭的时间到了，乡亲们在田边的小河里洗洗手和脸，找个干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就着茶水吃点馍馍，休息一会，继续开始辛苦的劳作。太阳在一点点地升高，如同一个高悬在头顶的烧得火红的大火炉，不管不顾地把热量统统播撒，很快热浪滚滚，他们不能停下来休息，因为麦子已经熟透，若遇风摇，麦粒会洒落在地里，若不幸遇到瓢泼大雨，也会打落许多麦粒，要是万一遇到连阴雨，麦穗上会长出新芽来。龙口夺食呀，村里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老人这样说。

麦收时节，是农村中一年最忙的时节，除了老人和小孩，只要有劳动能力的人，全都拿起镰刀，下地抢收。我的一个堂嫂孩子不到3岁，家里没有老人帮她带孩子，只好把孩子带到地上放在一个大筐里，晚上回到家已是满天星斗，堂嫂才生火做饭，我有一次亲眼看见，黑乎乎的院子里，2岁多的孩子用小手端着一个大碗，坐在小凳子上靠着墙根自己用勺子吃饭，一会儿，没有声息，一看孩子已经靠着墙根睡着了。

第一天割麦子就这样过去了，这种日子一般至少要持续3至5天。第二天、第三天就不太好过了，每天大强度的体力劳动，再加上太阳的暴晒，睡在床上人像虚脱过去了一样，浑身瘫软，握镰刀把的这只手即便经过一晚上五六个小时的休整，第二天一早，手依然像鸡儿的爪子难以伸张，人也困得迷迷糊糊、颠三倒四，依靠顽强的意志才能勉强爬起来跟着家人再次来到成熟的麦田里，各就各位，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上，汗水流进眼睛，酸辣刺疼，衣服上一道道一片片白色的汗迹，手磨得起了泡，挑破后再磨成老茧，麦穗上的麦芒抖落在脸上、脖子里，和汗水抱团折磨你，好不容易休息一会，赶快补充点能量，只能稍事休整，时间一长，就再也不想起来。

因为关系到全年的收成，关系到一家人的生机，关系到秋季学期孩子的学费，小麦的收入基本就是全家人的经济支柱，太阳越热，越有利于麦子的收割，有利于麦捆的上场、搬运、打碾。我的乡亲，看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心里正在做着周详紧张的安排，脑子里已在算计着孩子的学费。

麦子割倒后，要放到地上再晒，以防出芽，紧接着捆好后拉到打麦场上，老把式们要码好麦垛，麦垛的形状大体上就像微缩的天水麦积山，下圆顶尖，有效防止雨水渗漏。

麦捆一拉到打麦场，节奏就舒缓下来了，可以说是有张有弛，一到夜晚，调皮的孩子们便围着麦垛玩起了捉迷藏，此呼彼应，大人们尽管辛劳，晒黑了也消瘦了，却也难藏丰收的喜悦，村里鸡鸣狗吠，一派收获热闹景象，一年盛大的农事即将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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