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晚年青年时期的孙善贵兰州市第二干休所正县级离休

快乐晚年青年时期的孙善贵

兰州市第二干休所正县级离休干部、《一个老兵的回忆》的作者孙善贵，这位83岁的老人是第四野战军120师警卫连指导员，是第一批入朝的老战士。他告诉记者，我的战友们为了新中国的诞生，南征北战，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勇冠三军，至今他们都牺牲60多年了，我永远都想念着他们，我替他们活着，看着伟大祖国繁荣富强，人民军队武威雄壮，我可以告慰我的战友们的在天之灵，好好安息吧！下面是《一个老兵的回忆》节选。

我们四十军从东北长白山零下４０度严寒，一直打到海南岛零上４０度的天涯海角，可谓是所向披靡，战功卓著，海南岛刚刚解放，朝鲜战争就爆发了。这时候我军还没得到休整和补充，中央下令四十军从广州直接进入东北安东，军车不分昼夜行驶，所有的车辆都为我们让行。首长让我们全部换上朝鲜人民军的着装，我们出国作战要冒名顶替朝鲜人民军，我们四十军是第一批入朝的中国军队。

一天夜里，我们四十军悄悄地通过了鸭绿江大桥，走到大桥中间，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桥面上有一条白线，这就是中朝分界线。４个军人背靠背站着，面向着自己的国家，人们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望一眼我们亲爱的祖国，我心里犹如愁云惨雾，祖国啊！我不知能否回到您的怀抱，妈妈——你可听到你儿子即将奔赴杀场的呼唤，我不由地泪流满面，也听到后面的抽泣声。到了朝鲜境内全是夜行军，避免被敌机发现。

１９５０年１０月２５日早晨，我军已到达元山和两水洞，我军向南敌人向北正好顶牛遭遇一处就打起来了，我军英姿勃发，威武雄壮，迎面给敌人沉重的打击，歼灭美军两个营的兵力，活捉俘虏３５０多人，开局得胜。毛主席批示：１０月２５日这一天作为出国纪念日，这也是我们四十军的光荣。

强渡清川江是抗美援朝５次战役中最艰苦的一次战斗，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战斗，逼迫美国鬼子撤出了三八线，这就是永垂青史的《清川大捷》。

我军总部了解到敌人要利用清川江作为他们的天险屏障，大量地集结部队和军用物资，大量的坦克、装甲车、火炮等重型武器，狂言四天打到鸭绿江去。

我们１２０师正处在清川江两岸，总部直接命令１２０师强渡清川江，这个艰巨的任务又交给了我们３５９团，黄团长这时已是副师长了，团长是李村，团长动员说：“同志们今晚十点四十分开始总攻，我们只要穿过江去就是胜利！我们要彻底打垮美国鬼子的狂妄野心。”战士们群情激昂，争前恐后表决心。李团长看了看手表说：“同志们，就说到这儿吧，现在是八点四十分，上级命令我们突击团在发起总攻前必须到达指定地点。”我们五连、六连是尖刀连，当时我是卫生队队长。

据上级侦察到：敌人在清川江南岸沿江边每隔五十米就布置一辆坦克，车体埋在地下，只露出炮塔及炮管，美国鬼子自称是王牌第二师，这个师已有二百年的历史了。他们是城墙式的防御，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军队都无法突破的。敌人的前沿阵地有坦克，后边是平原和马路，平原上设置了重炮群（１０５口径榴弹炮和加农炮），除此之外，我们进攻方向的左侧紧贴着一座大山，敌人在山上安排三层火力网，山下方，山中间，山顶布置得严严密密，但不管敌人防护得多么严密，火力配备得多么强大，今晚我军非过江不可！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紧急，任务艰巨，我们已经急行军一天一夜了，饥渴交加，还得用两个小时跑二十多里路程才能到达清川江。按时到达确实有困难，李团长再次下令：“轻装，每人只留下武器弹药，其余的东西全部扔掉。”这时候大家把棉大衣、被子、水壶、背包、炒面袋子都不要了，队伍里静悄悄地只听见炒面袋子、背包的落地声，这就是破釜沉舟，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一天晚上，特别寒冷，伸手不见五指，真是一脚高一脚低，足踏雪地没根基，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爬起来再跑，营里的朝鲜向导说：“跑过这座山，就到清川江了。”我们拐过前边一座小山，江北一大片开阔地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敌人的照明弹和曳光弹，成串地射向天空，把清川江的两岸照得和白天一样。江的对岸有一座小山紧贴江边，山的左侧比较平坦，这就是我们过江的突破口。

江南岸敌人的值班机枪，不停地无目的射击，摆出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这天寒地动，零下４０度的天气，别说打仗，就是在外边站一站就得活活冻死喽！这清川江江水宽，水又深，流速又急，世界上哪一国的军队也是无法通过的。

我们潜伏的前方江南是比较理想的突破口，这里江水浅，江面有六七百米宽，流速比较平稳，水深可及腰，最深及胸部。总攻开始了，四个尖刀连一字摆开，人与人三五步远的距离。我们跑步冲过开阔地，潮水一般涌到江边，敌人做梦也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江面上，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志愿军，还要打过江来，美国鬼子吓得惊惶失措，慌了手脚。一时间像开了锅似的，山上山下、江边、岸后大小火炮，轻重机枪，坦克战炮一起开火。瞬间洁白的雪地变成一片焦土，四个尖刀连的战士冒着敌人的炮火快速冲入水中，我看到副师长和侦察排的战士一起下了水，我也对卫生队、担架排人员大喊一声：“快下水！”大家就扑咚！扑咚跳进江里，四个突击连七八百人，进入江中疾速向对岸冲去，我人矮一些淹到胸部，在江里十分费劲。

虽然我军北岸有机枪掩护，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炮弹像下雹子一般倾泻到江水里，强大的炮火想阻止我们过江。炮弹在江水里爆炸像闷雷，轰轰隆隆震耳欲聋，江水就像开了锅，击起的水柱有几丈高，瀑布一样跌落下来，把战士一排一排砸倒。有的炮弹把人抛到空中，气浪把人推出几丈远，在敌人的照明弹下可见江水都染红了。我们大部分战士已经冲到深水区，敌人的炮火一齐向江中开火，像倒豆子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想往前冲就是冲不动。我心里急得一心想登上岸去，可是身不由己，时刻都有被炮弹击中或被大浪冲走的可能。凑巧二营通讯员牵着马走到我跟前，二话没说我一把抓住了马尾巴，带我继续向前冲。我看了看左右，我带的卫生队、担架排都紧跟着，炮弹掀起的层浪把人推得前俯后仰，可是我们的战士不管敌人多么猖狂，只要炮弹不落到头上就是一个字“冲”！好多同志在敌人的炮火中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清川江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牺牲的战友黑鸦鸦的一片，向下游飘去，不远处可见江面礁石中有的战友的尸体就被卡在礁石上，有的被冻在岸边的冰层里，活着的人也顾不上抢救被水冲下去的战友，我的心里非常难受，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快速登陆报仇雪恨。

敌人的炮火简直就是把清川江翻了个，落下的炮弹似有填平整个清川江之势，两岸烟尘滚滚，喊杀声惊天动地。这时敌人的一阵排炮打过来，炮弹爆炸激起了浪花，像雪崩似的压下来。受伤的牺牲的又是一片，马头被炮弹皮削去一半，马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倒下顺江而下。我也被马拉倒了，眼看我不行了，卫生班班长赵挺宣一把将我拉住，将我的头弄出水面，我才得以生还。当我回头看我的卫生队时，又有三个战友不见了。我与赵班长拉着向岸上冲，这时敌人的炮火更加猛烈，部队伤亡越来越大，谁都知道在水中多停留一分钟，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在水中行走又是多么的困难，受伤的同志们你扶着我，我挽着你互相搀着向前冲。

大家心里明白这样伤亡会更大，没有办法，冲上对岸就是胜利！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很大，能看到敌人机枪口喷出长长的火苗，敌人开火我们在江里也没办法还击，也没办法躲避，只好抬头挺胸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嘴里喊着雄壮的口号：“为了朝鲜人民的解放，为了祖国亲人的幸福安全！坚决冲上对岸消灭美国鬼子！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同志们冲啊！”同志们的口号声和敌人炮弹爆炸的隆隆声，水柱落下哗哗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曲中国人民志愿军英勇顽强、气壮山河的赞歌。

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虽然过去６０多年了，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我所带领的卫生班和担架队队员冲过了深水区，快速接近了南岸，离敌人太近了而敌人的火炮、坦克失去了作用，炮弹都飞到我们后边去了。岸上敌人的轻重机枪不停地扫射，枪口喷射着长长的火舌，在这万分紧急关头，我们的尖刀连好不容易冲出水面上了岸，嘴里喊着：“冲啊！杀啊！”潮水一般蜂拥而上，一边冲锋一边摸手榴弹，可是手榴弹的后盖拧不开被冻住了，大家都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扔。由于人多手榴弹也多，不约而同投向了敌人，敌人也不知真假，吓得惊惶失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扔掉武器向后逃命，我们的战士操起敌人还烫手的机枪对准敌人开火。每个战士从江水里出来，都冻成冰棍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白花花的厚厚的冰层，好像古人的盔甲。我习惯地卧地观察地形，没想到身体被牢牢粘在地面上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我被敌人的电网吸住了，不久就要死了，江都过来了，死在这实在划不来，我鼓足了劲大喊一声：“起”！只听“唿啦”一声我站起来了，瞧一瞧我棉衣前襟全拉开了。每个人都冻得上牙打下牙，枪管灌进了水拉不开大栓，手榴弹也拧不开盖，这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机枪手牛大力急了，让四个战士撕开他的棉衣，飞快地把冰冷的机枪捂在自己的肚皮上，约三五分钟，他一起身肚皮被拉出七八寸的大口子，白皑皑的伤口没有出血，卫生员忙给他包扎，可急救包成了一个大冰疙瘩。牛大力喊着，不用包扎，没露肠子离死远着呢，说着他拿起机枪勾动扳机，那机枪好像受到了感动就哒哒地响了起来，我们跟在后面冲了上去。

敌人在前边跑，我们在后面紧追，可敌人看出了我们的战士身上粘满了沙石和冰块，行动起来非常不便，就组织敌人反扑过来。敌人离我们越来越近，连长一声命令：“打！”几百人冲入敌群拼杀起来，那口号声惊天动地，刺刀相碰之声威震鬼神。在敌人的照明弹下，看到敌人的刺刀刺在我们战士的身上直冒火星子，就是刺不进去，那是战士们身上粘满了沙石，敌人还以为我们穿上了什么特殊的盔甲，刺上两刀进不去转身就跑。战士们与鬼子抱在一起掐脖子，抓头发，鬼子个大显得很笨，我们个小很灵活，有的牺牲的战士嘴里还咬着敌人的耳朵，有两个战士手里紧紧握着敌人的眼珠子。

由于我们的死打硬拼，鬼子扔下阵地上的所有武器，拼命逃窜。第二天敌人的飞机成群结队地飞临战地上空，先是炸自己的炮群，接着炸自己扔下的汽车、坦克和碉堡，这一批走了又来一批连续轰炸了两个来小时，清川江两岸成了一片火海，我们拼命得来的胜利品，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大家都感到非常可惜。

战后志愿军总部通令嘉奖１２０师全体指战员，这是一个集体的荣誉。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看到了这次战役的战报，沉痛地流下了眼泪，指示：必须迅速在１９５１年３月前，完成中国同志３６个步兵师的全部装备，还要立即送过去军车３０００辆，他感慨地说：“中国军队能用那么简陋最原始武器，打败联合国军队感到无比的钦佩。”

志愿军在朝鲜作战，艰苦到什么程度？没有参加过朝鲜战争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我如实地记下来就是要让后人知道，战争给人们带来了惨不忍睹的灾难，战争就是面对死亡，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搏。

四十军的主要任务是以打促和谈，和平谈判的会场就在我军阵地前面，在我们的阵地上清楚地看到谈判处大小汽车来来往往。我们要让美国人知道中国人的厉害，强迫他们坐到谈判桌上来。

我们四十军这次战斗共打死、打伤、俘虏敌人４３３６５人，其中美军２５０７３人，缴获敌人各种火炮７０８门，各种枪支７８５２支，坦克４１辆，汽车１３１２辆。

四十军的战斗历程是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我是四十军的一名老兵，经历５次战役和无数次战斗，历经了战争的全过程，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我为能成为四十军的一名老兵而感到骄傲。我经常想起四十军的老首长和与我生死与共的战友们，我会替他们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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