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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力量 追记武威市古浪县大靖镇园艺村五组村民组长王宗权

来源:甘肃日报 2020-03-05 05:10   https://www.yybnet.net/

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伏润之

一个多月前,一场全民参与的疫情防控阻击战在全国打响。

大靖镇是武威市古浪县东部山区12个乡镇的经济、文化、商贸中心,历来有“要想挣银子,走一趟大靖土门子”之说。平时,这里仅流动人口就接近3万。四通八达的巷口,来来往往的人流,让这里成为古浪县疫情防控的重点。

镇村社基层干部站了出来,他们不分日夜守着路口、逐户排查。

王宗权就是他们中间普通的一位。作为大靖镇园艺村五组村民小组长,他参与筑牢防护网、入户宣传排查、统计外来人口,将自己的光和热在疫情防控一线全部发挥出来。这个家庭里,他的儿子、女婿全部投身这场疫情阻击战中。

2月1日傍晚,王宗权将当天的入户信息汇总发送到乡镇疫情防控微信群里后,他的微信头像就再也没有闪烁过。

是夜,由于劳累过度引发大面积急性心梗,在送医途中去世,他的生命定格在了62岁。

迎 战

1月22日,农历腊月二十八。

古浪县委常委会扩大会议刚刚结束,走出会场的人流中,大靖镇党委书记潘永和拿出手机,“下班前召开疫情防控部署会,我马上赶回来,镇村组三级全部通知到,一个都不许请假。”

“把组长也叫来?会议室恐怕坐不下……”电话那头回复道。

“那就站着开!”

寒风中,潘永和拉了拉衣领。从湖北武汉向全国扩散的疫情有多严重,几分钟前会议上传达得已经非常清晰。

当天下午5时,大靖镇召开部署会,潘永和几乎吼着把任务安排分解下去。与会村干部告诉记者,当时的气氛非常严肃。“要求散会后立刻行动,各个村组保留消防通道,其他所有道路一律封闭,非本村人员严禁进入。”

在这个300多人站着开的大会上,一位黝黑瘦小的老人拿着随身的小本,仔细记录着。他叫王宗权,是园艺村五组村民小组长。作为对村组最熟悉的人,组长的任务是协助设立卡口,动员群众不聚集、不串门,同时,连夜摸排外来人员信息,越详细越好。

快!再快一点!散会后,王宗权带着任务,和包村干部们一起分头行动,有人封路、有人设卡口、有人紧急调配物资……

夜里,王宗权敲开一户又一户的大门,向村民不厌其烦告知最近疫情的严峻性,同时,登记每一个外来人员的信息。

都是同村人,登记花的时间久了也有人不以为然。“老王,家里来个人还问这么详细干啥?”

“从哪里来,车票拿来我看。这是镇上交代的,我们要严防病毒输入。不光今天,后面的日子每天都来,别觉得烦。”一看老王的认真样,大家逐渐开始配合。

王宗权的爱人叫梁菊才,今年57岁。1月22日,家里做好的饭热了一遍又一遍,让她有些生气。“马上到年跟前了,饭都不吃?”

她记得,王宗权那天回家很晚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发生疫情了,这个年关肯定忙,以后吃饭别等我了。”

在梁菊才眼里,丈夫对家无比热爱,却从不吐露。

女儿王朝凤记得,自己还在古浪三中读书时,只要父亲从新疆打工回来,总会站在学校的路口接她回家。“他每次出去打工都要走好久,见了面,他却只是笑一笑,在头上摸一摸,陪我走回家。”

在群众眼里,他对工作非常负责,辛苦而又繁琐,却坚守底线。

2008年和2015年,王宗权连续两次被村里选为村民小组长。群众说,村民组长最重要的是要公道,不偏三向四。

当地农村,浇水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每年,黄河水都会通过干渠向农田进行灌溉。整个地块浇水水量以时间计算,每户田地浇水时间是固定的,时间一到就要立刻闸住地埂以便下一户顺利灌溉,这就意味着,必须有人监督并值守,否则只要有一户“拖延时间”,后续农户的灌溉时间势必缩短,从而产生矛盾。

“王组长每次都跟着水头跑,浇一次水最少两天两夜,他都能跟到底。”一个小细节,就让村民们无比佩服。

这样一个人,疫情发生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大家并不觉得意外。

鏖 战

1月23日天刚亮,大靖镇已经设立了27处防疫卡口,400名干部和800名党员连夜上岗,仅1月22日一晚上就摸排出93名有武汉等重点地区旅居史人员。

到了中午,镇区17家餐厅紧急取消3000多桌宴席。

战斗全面打响。“划片划区,责任到人。”园艺村党支部书记邹万东说:“我们要保卫我们的村庄。”

在那些白天和夜晚,一项项指令和文件源源不断集中在镇村的会议室里,各种落实举措随之铺开。

对于没有疫情的大靖镇,疫情防控主要在防,核心是抓落实。园艺村包村干部徐琴说,村民组长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他们是基层落实‘内防扩散’的关键,因为入户的质量决定防控的成效。”

1月23日一大早,陈思厚家的门被敲开了。组长王宗权已经抱着厚厚一沓宣传材料站在门口了。

“你把鸡尾巴踏掉呢!”陈思厚说的是当地一句玩笑话,比喻人着急的样子。

王宗权没生气,站在门口把疫情防控的宣传材料依次分发,一边叮嘱千万不要到处串门、上街溜达,一边伸长脖子向屋子里望。“家里没有来亲戚吧?”

陈思厚笑着回答:“就我们一家子,进来坐下喝口水。”

“不进来了,把门锁好,没事儿别出去。如果家里来人了,记得打电话说一声。”

陈思厚一家对于王宗权是心怀感激的。2019年夏天,陈思厚患有残疾的孩子在街头晕倒,王宗权及时发现用电动车把孩子送回家。

“从不给大家添麻烦,谁家有事他都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1月26日,王宗权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是他的舅子梁耿才,他想请王宗权参加儿子的订婚宴,经过王宗权一番劝说,梁耿才推迟了给孩子订婚的“大事”。

大靖镇人口众多,园艺村地处镇区,共62户村民,工作量不小。入户、排查、宣传,其后数日,王宗权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工作。

这个春节,王宗权在家里没吃上几顿饭。梁菊才感觉很委屈:“每次打电话,都说已经吃过了,吃的啥在哪吃也不告诉我们。”

“吃的方便面。”邹万东说,“那几天大家都忙,信息汇总到村委会差不多也到中午,大伙一起泡个面,吃完再去忙。”

续 战

在大靖镇派出所副所长王潮元眼里,自己的父亲王宗权非常平凡,就和大靖街头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春节前,王潮元和父亲聊起两件事。第一件,农历正月十五全家得照个“全家福”,家里至今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为此,他专门将客厅正中央的墙面留出来准备挂照片。第二件,开春父亲把组长辞了。毕竟岁数大了,跑不动了,附近车站有看大门的工作,不用跑来跑去。

第一件事王宗权答应得很爽快,第二件事他犹豫了。2008年到2011年,王宗权曾经担任村民组长,为了照顾孙子而辞职。现在,孙子长大了,再辞职他有些为难。王潮元以为父亲“舍不得”微薄的工资。担任村民小组长,王宗权全年领7600元工资,由大靖镇财税所统一发放。

“看大门一个月领1500元呢。”王潮元再次动员。

“等等再说,村里另选一个组长再辞也不迟。”王宗权回答。

这番对话结束后,这对父子就此分别,值守在不同的岗位上。王潮元的执勤点距离家里只有1000米,但从除夕夜开始,忙碌着的父子就再也没见过面。

1月30日下午6时,忙碌了一天的王宗权开始了一夜的道路卡口值班。

1月31日早上7时30分,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包方便面后,王宗权赶到村委会开会,对2019年12月8日以来省内回村人员进行摸排登记。

2月1日一大早,王宗权又拿着宣传材料,一边继续摸排,一边向村民宣传防疫知识。

王宗权的奔波,村民陈思明看在眼里,“十天时间,光我家就来了三趟,还打了两个电话。”

当天下午6时,将信息发送至乡镇疫情防控微信群里后,王宗权感觉心口一阵不适。他打电话给村支书邹万东,想请假。

邹万东马上意识到,老王平时工作起来雷打不动,要请假必须重视。接到邹万东电话的那一刻,王潮元感觉不妙。“邹书记打电话说,我父亲胸口疼,快去看看。我父亲之前患有高血压,我怕他出事。”

“他的腰弓成了九十度,捂着胸口在路边等我,满头大汗。距离家门口只有几十米,疼得走不动。”王潮元清楚记得自己赶过去时父亲的模样。

来不及多想,王潮元立刻带父亲前往附近的中医院治疗。检查结果:高血压加之过度劳累引起的急性心梗。当地医院对此束手无策,要求紧急转至武威市人民医院救治。

从大靖镇到武威市人民医院,只有一个半小时路程,王宗权很平静,其间抓住儿子的手,只说了一句:“我感觉不舒服。”

当晚10时,救护车行驶在武威南,随车医护人员进行心脏复苏等急救手段后,王宗权给儿子连一句嘱托的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匆匆走了。

见面即是永别。顽强奋战在疫情防控一线的一老一少,仅仅相处了4个小时。父亲甚至没来得及如往常一样问儿子:“值班冷不冷,吃得还好吗?”

在那个夜晚,数不清的遗憾接踵而至。

疫情期间,王宗权的丧事一切从简。但村民们从四面八方发来信息,悼念这位平凡老人的离世。

按照王宗权生前对疫情防控的宣传,陈思厚家的大门2月11日才打开,得知记者是来采访王宗权事迹的,这位憨厚的村民越说越激动,最后热泪盈眶。

战斗远未结束。

排查外来人员的工作不曾间断,王宗权去世后,他的工作由侄子王希元代替。

2月8日,梁菊才来到园艺村村委会,她掏出兜里的500元钱对村干部说:“我是来捐款的,防控疫情我也要出一份力。”

2月21日,甘肃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应急响应级别由一级调整为三级。

2月22日中午,记者在大靖镇看到,王宗权曾经战斗过的防控卡口开始陆续拆除。此刻,距离他去世过去了21天。

【记者手记】

王宗权去世后,我先后三次来到大靖镇采访,每一次都心有不甘。

我想听到关于他的很多故事,偏偏这是一位没有太多故事的老人。他就像我们身边的一位亲人一样普通,用心爱着家里每一个人,操心自己的地能不能按时种上庄稼,走在路上同大家和善地打着招呼。他保留着西北男人最淳朴的坚韧,苦和乐都藏在自己心里。在他眼里,孩子永远还小,大家的事永远最急。

连日的采访,我在卡口、医院、社区,好像能看到无数个平凡的王宗权,他们不分日夜守护在岗位上,义无反顾。他们平凡,按理说有一万个理由退却,可在灾难来临时从不退却。

有一组数据,春节以来,武威市超过5万名党员干部、群众奋战在阻击疫情一线,放眼全省,这组数据更加庞大。

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平凡汇集的力量。再过若干年,在时间的河流中,平凡的背影也许会模糊,但平凡汇集的力量,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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