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视为凉州之地的灵魂。
“以三弦弹唱为载体,以劝人行贤行孝为己任”的从古唱到今的凉州贤孝在2006年就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这一根植于民间的说唱艺术,借助于“瞎弦”——盲人之口,唱出了贤孝艺人的苍凉,唱出了贤孝教人为善的力量。
“瞎弦”艺人
也许是接连唱了好几曲凉州贤孝唱饿了,76岁的盲艺人王月老先生中午吃了满满一大海碗拌面,又喝了一碗汤。
偌大的一个院子中间,有片地方种着辣椒,还有一些说不上名的花,正是开花时节,红的花开得正劲,辣椒也长得喜人。这就是王月位于武威凉州区四坝镇的家。
“前一段时间这里被说成了传承基地,来说这事的人还给我提了礼,但没挂牌子,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凉了\’。”王月说因为种种原因,将他家设立为凉州区贤孝传承基地的计划搁浅了。
不过相对于那些完全看不到的盲人而言,王月还能“看”到一些,与他相距不足一米,他能“看”到对方的鼻子和眼睛,尽管鼻子眼睛处都是“黑坨坨”。
王月年轻时拜师学艺,其间挨了不少的打。“常常前一天师傅口传的曲本,第二天就让你记会还要给他背诵,一旦背不下来,师傅抬手就打。”
像王月这样的贤孝艺人,在民间被称为“瞎弦”。自古以来,从事凉州贤孝演唱职业的艺人,大多是盲人,特别是以先天盲者占多数。为了寻找生活出路,一些盲艺人很小的时候就从师学艺,学成之后走街串巷、走村串户,四处卖唱。
“四处卖唱就是浪街”。现在的武威凉州区文化广场是王月“浪”的“第一街”。
这座广场一直以来就是凉州贤孝艺人最主要的聚集地,每个盲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块领地。原本给师傅和曲的王月,一亮嗓子,就被好家们相中,要他“独唱”,自此,王月声名鹊起,时间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
当时已满70岁的老师傅嗓子不行了,之后,他就跟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徒弟,开始了四处“浪街”的生活,直到三年饥荒的时候,因家中配给的粮食被偷了,老师傅也被饿死了。王月回忆,有一次师徒俩“浪”到了古浪县的一个生产队,连续三天晚上在麦场上的演唱简直就是欲罢不能,受到欢迎的师徒不仅被安排住进了生产队的仓库,还让他们放开肚子吃。当时是吃食堂的时期,吃了饱饭的两人最后还一人背了一个装满小麦、胡萝卜的口袋满载而归了。
贤孝渊源
据说,凉州贤孝形成于清末民初。而在坊间,它的形成和一段爱情有关。
相传贤孝是当时凉州区一个姓盛的秀才创造的。盛秀才是个明眼人,但很穷,和本村的一富家之女相恋,情投意合,却被爱财而不爱才的富家女之父棒打鸳鸯,殊不知,这位富家女爱得深切,若不能与盛秀才执子之手,宁赴黄泉。就这样,一对恋人阴阳两隔。肝肠寸断的盛秀才,决心寻找一种不同于文字的形式来表达内心的哀思,在他用脚步丈量着心灵的距离、用眼睛观察人间冷暖的行走中,贤与孝的内容开始完全地占据了他的世界,后来盛秀才又为内容定了曲调,还将其传授给盲人,就这样代代传了下来。
至于为何单单传授给盲人?传说里没有给出答案。或许,是那位盛秀才的悲悯情怀所使吧。武威市文联副主席李学辉觉得凉州贤孝的代代相继,有凉州这片土地的博大和包容性的原因,有“瞎弦”自身功夫硬的理由,更是贤孝体现的隐恶扬善、喻世劝世的人类永恒存在需要遵守的法则。
“瞎弦学艺不易,出师更难。学艺期间,师傅先将传统的曲目教会,最拿手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相传,怕失了看家的本领。而个人创牌子,则要过师傅关,师傅传了前半段,后半段靠自悟,若能依前面的续接,且能感动听众,才能算出师。更残酷的是瞎弦学艺时还要呆在地窖中,只有记熟曲目才能出窖。瞎弦学艺多从幼小开始,可以想见一个盲童被扔在冰冷潮湿地窖中的无助和可怜。”李学辉说。
或茶坊酒肆,或农舍庭院,学成后的瞎弦或一人或几人,抱着三弦,拉着二胡,敲着串铃,时而低沉,时而高扬,时而欢快,时而悲情地酣畅着贤和孝。“其吟唱的背后,承载的是最具普世的价值观——当官的要当好官,经商要做好人,在家守规矩,在外与人为善。总之,劝官劝商劝儿劝女劝父劝母,功能毕现。”李学辉说贤孝一般以悲音见长,以往听贤孝的大多带着一方手帕,用来抹眼泪的。若一场贤孝听下来湿不了手帕,只能证明唱贤孝的还不够格。
娱乐功能
47岁的董永虎也唱贤孝,但他绝不沿袭师傅王月走村串巷的“浪街”之路。
今年年初董永虎和几个同村村民,一起拜王月为师,最小的20多岁。每人给王月包了个意味着长长久久的99.99元的红包。不过认为只有磕了头才能算拜师的王月觉得他们还不能算是自己正式的徒弟。
董永虎小时候就听王月唱过贤孝,当时“浪街”的王月被董永虎爱听贤孝的父亲请到家里,董永虎现在的印象是当时还显年轻的王月可怜得很,除了不离身的三弦,随身还带着一个要粮食的口袋。“坐在家里的大炕上王爷唱了个通宵,走的时候我们给他装了几大碗粮食。”董永虎还记得几句王爷那个晚上唱的内容,“什么‘你不孝顺,你生的娃娃也不孝顺……\’,反正他在炕上唱,炕头下的人哭成一片了。”
“浪街”的王月们曾经的一些可怜遭遇,让董永虎从学贤孝的第一天起就发誓绝不“浪街”。
“师傅传给我的三弦被人给踩断了。”那个时代,因为不合时宜地公开唱“黄色曲儿”,有一次,“浪街”到邻村的王月被那个村的生产队长当众夺过三弦,摔在地上,并狠狠地踩了两脚。
抱着三弦,王月哭了。在那个以出身论人的时代,贫下中农王月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维权”——跑到那个生产队长的家里整天呆着不走,除非赔他的三弦。后来,事情以公社书记出面协调而了结了。“他把我的三弦给粘上了。”王月记得赖在那个人家里的时候,那家人一天不给他吃,每每开饭时,那家人就藏起来了,最后饿得受不住了,王月就跑去书记那里告状了。
唱贤孝劝好了不少人,王月的名声也就大了起来。
王月记得邻镇有一对夫妻闹离婚闹了三年,原因是在河西一家工厂上班的男人听了一些关于在家里呆的女人的闲话后坚决要“休妻”,委屈的女人辩说无用,就请来了王月。“我给他们唱的是传统老曲《张燕绣旗》,故事讲的是一个外出考学归来的男人不相信老婆的故事。”唱了一夜的王月在那对夫妻发红的眼眶中离开了,“那以后他们再没有闹过离婚。”
王月口中这些具有劝世说教的老曲,董永虎们继承的不多,“我现在唱的多是自己创编的,像《唱改革》,还有现在唱贤孝多是祝贺性的喜事,唱的内容从说教转向以娱乐为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董永虎一般的学唱贤孝的明眼人多了起来,贤孝开始登上了更大的舞台,世博会的时候,董永虎就陪着王月到上海演出了。在这样的演出中,董永虎觉得找到了“感觉”,这样的感觉甚至萌发了他的“野心”——这个以跑车为主业的男人,现在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明星一样红起来。“那时候就像赵本山一样,我就带着一大批明眼人把贤孝唱到更远的地方。”尽管也承认要成为赵本山太难,但董永虎依旧向往着自己乃至凉州贤孝能复制赵本山和东北二人转的成功模式。
王月没有董永虎的这种感觉,反而觉得在上海演唱还是没有在凉州区的广场上来得舒畅。
其实,从演出方式转变为以邀请演出为主开始,王月自己的演唱内容也已经或多或少地有了娱乐性,甚至在一些特定的演出场合,他还会适宜地偶尔选择唱一些带着“黄词”的曲,在博得众人皆欢之中达到助兴的效果。
挖掘整理
在凉州,提及贤孝,必提冯爷。
名声响当当的冯爷大名冯天民,曾为凉州区文化馆馆长,现在是武威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由他和妻子李武莲主编整理搜集的《凉州贤孝精选》一书,当地人盛赞功莫大焉。
“这是自凉州贤孝诞生后第一本可供人们阅读欣赏的文本。”李学辉在该书的序言中这样写道。
自贤孝诞生以来,演唱靠师徒口传心记,并没文本流传,这也是一种行规。
包括19部凉州贤孝的《凉州贤孝精选》打破了这种行规。“贤孝的曲调是固定的,关键就是唱本。现在,因为有了这样一本书,至少那些曾经飘荡于耳际的纯凉州式的民间艺术唱词将被一直保存下去。”李学辉说在编辑这本书的过程中,冯爷两口子邀约请了当时在世的凉州有名的贤孝艺人,提供吃住之地,在艺人们演唱的时候,他们两人一人记录,一人打印。一本书就这样历时几年后才得以完成。
除过《凉州贤孝精选》这一本书给了李学辉文化集体记忆的感受,还有留存在他心中的一个故事。
多年前凉州一个穷乡僻壤之地,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一个瞎弦唱着贤孝的苍凉之声划过农舍,雪风中,那双弹三弦的手被冻得麻木了,不时地要停下来搓搓,一旁听贤孝的农舍主人默默地起身,拿出家中唯一一床囫囵被子,用剪刀从中间掏了个洞,套在了瞎弦的身上……
“这就是贤孝的力量。”李学辉意味深长地说。
本报记者 雷媛 实习生 黄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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