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最是痴绝处

春日午后，天气晴暖，连着几个月的宅家，让我起了去市内超市购点物再顺便散散心的念头。

于是，我信步上了小区门口的公交车，先来到步行街，在超市购了些食品便踱出。身临步行街，面对着镜湖，也就是我这般老芜湖习惯性地唤作的陶塘，我急步到湖边，寻了一长椅坐下，望着脚下碧波荡漾的湖水思忖开来……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开始的。那时我和妹妹随着独身的母亲，在这条中山路的原大众影院对面的藕香居巷口居住。虽艰难度日，但受小学代课教师的母亲影响，我自幼就爱阅读，尚未入学，已在幼儿园大班学习。我常一人来巷口的小人书摊租阅连环画小人书，稍大一点又独自摸到大花园巷内的小人书摊租阅。

大花园是当时江城最繁闹的娱乐场所，我阅书的小书摊对面就是新新戏园，以演传统地方剧庐剧为主。

我曾随母亲前去新新戏园观戏数次，当时的戏园每当晚场皆满座。开演前，一些小贩手托盛满鲜嫩藕片、瓜子、花生米的食盘穿梭叫卖，还有那剧场役工提着开水壶回来不停地给观众加水之情状，都给这剧场增添了几份生趣。我童年较胆怯，每当看见戏台上出现花脸武生角色时，都吓得缩躲在椅下不敢抬头，常常惹得周边的观众哄笑。

新新戏园再往巷内东南方深入，则是当年的另一市民游艺处所在，那是一块竹笆围起来的旷地，设立着数个油帆布篷，内设大鼓、评书、杂技、曲艺等各种游艺项目。我自升入初中后就常顾临此处。大鼓说唱伴击鼓，评书清淡，二者的表现形式略有不同，但都因艺人的抑扬顿挫的堂木恰时拍打而颇有魅力，我爱听。二者的内容也略有不同，前者多是古史演义，后者是剑侠传奇，而倡扬的仍以爱国主义、正邪之争为主。少年的我一度听入了迷，甚至不惜于下午逃学来此聆听，由于耽误了学业受到老师批评和母亲责怒才有所收敛。

今回忆起这少年时的荒诞仍觉杂味俱陈。

离了大花园旧址，踱上斜对面的一石桥，石桥通向的地方是烟雨墩，江城解放时期的市图书馆旧址。铁门内有红砖二层小楼，正是当年市图书馆的借书部和阅览室。时间倒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在外碾转数年调回家乡芜湖工作的我，凭借工作证申领了该馆的借书证，故常在图书馆开放日来此借书并上楼阅览各种报刊杂志以饱眼福。

伫立桥头，环顾周边的景物“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惜日桥头对面的百花剧场及依傍环湖路边的一幢幢青灰旧式建筑早已无存，另替代之的已是一排排新筑的楼厦商铺。烟雨墩的市图书馆也几经变迁，先是迁址于对面的一座五层新式楼厦，而现又迁至于银湖北路绿影小区对面的一处新址。

我沿着湖边石路蹒跚至东南处的柳春园，柳春园面对三八公园，依傍镜湖，同烟雨墩隔水相望。当年年少时，每逢春暖时令，繁花盛开，我还常同同窗结伴来此半岛绿洲赏玩。而今这柳春园风光依旧，亭榭回廊修葺得也更显雅致，可叹故地重游，那些昔日旧友不知何处，只剩芳华孤赏的唏嘘。应了晏殊的诗句：“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感慨之余，反觉开朗起来。

张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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