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 立秋下饭菜

策划

茄蒂、菱角菜、萝卜苗及其它

文/钱红丽

立秋之后，昼夜温差大，露天种植的秋茄，口感上比之夏茄远胜一筹，然而，比秋茄更可口的则是茄蒂，可惜一般人丢掉了。近日，买茄子，会把茄蒂一点点地放冰箱储存起来，多买几回秋茄，足以凑够一小碟，一颗一颗，两两撕开，将正中的白梗抽除，再一撕为二，添一两只秋椒，拍几瓣老蒜，烈火炝锅，爆炒，无比下饭。

刚凉快几日，高温卷土重来，胃口差得很，多亏这一碟清炒茄蒂，堪称佐粥佳品。茄蒂要炒得略微咸一点，才能激发出香气。茄蒂上的芒刺微微地抵着上颚，有痒丝丝的触感，反复嚼之，韧而柔软，滋味奇异，一碗绿豆粥，哗哗哗下肚，盘中还剩一点，纵然饱了，也还要去厨房添一勺粥，为的是不能浪费了这得之不易的美味。

前阵，送爸爸回小城芜湖，当日去菜市，看见暌违多年的菱角菜，买了几斤带回。到家，刚放下行李，就将菱角菜拿出来，坐在小凳上，一点点地将菱角菜主杆上的须毛悉数捋去，掐掉嫩菱角以及叶子，放菜盆里慢慢揉，将水锈祛除，一遍遍淘洗。做这些琐屑特别享受，犹如重回往昔。一小把捋齐整，切得细碎碎的。同样热锅菜籽油，记得多拍几瓣老蒜炝锅，最好也放一两只红椒，爆炒一分钟，入滚水，盖上锅盖烀三两分钟，起锅，装盘。无论是干饭还是稀饭，这一碟菱角菜吃得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一盘菱角菜对于江南人，好比小鸡炖口蘑之于东北人吧，堪比山珍。

每当秋风吹蛐蛐叫，正是萝卜苗上市之际了。去菜市，要起早，迟了，那几把好苗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任何菜蔬的幼苗都比不过萝卜苗的鲜妍粉嫩，一把把，摆在秋风里，绛红色的主干配了青绿的叶，嫩得风一吹，简直要出汁滴露的样子。掐去白绒绒的根须，洗净，无须焯水，囫囵着加点儿生抽、麻油，凉拌了。乍一入嘴，脆爽中分泌出微微的辣腥味，于舌尖袅绕，这是前调，紧接着便是微微的甘甜，夹杂着菜蔬的清新之气，让人的身体一激灵，醒神无比——老话不是说春困秋乏么？拇指粗的小白萝卜秧子了，同样可以买回来的，洗净，切碎，加点姜蒜粒，用盐略略码一夜，塞进玻璃瓶，过上三五天的，取出，放锅里跳一跳，两菜一汤之外，别一种至味了。腌制后的萝卜苗，色彩橙黄，口感酸爽，解油腻，清肠胃。

几场秋霜几番秋雨过后，秋南瓜也好吃了，比秋南瓜更可口的，当属南瓜藤。买一大把，慢慢调理，主杆上老皮撕去，顶尖的几片南瓜叶留着，切得碎碎的，与老蒜瓣同炒，盛在碟子里，一派清碧。南瓜叶上遍布绒毛，被烈火烹过，瞬间软乎下去，吃进嘴里，上颚处一样是毛茸茸的触感，非常奇特。每日的主菜，不是清蒸鲈鱼，就是可乐鸡翅，吃得人呆乎乎的，幸亏有这小菜搭搭嘴，才叫人感受到三餐之香气。

每年秋天，吃上这一样样平凡小菜，深感抚慰。人生里别的深文大义的东西，追求起来，都是远山远河的辛酸跋涉，永不能一蹴而求，唯有这朴素小菜伸手可触。

一年年里，人越活，心越冷，唯有这口腹之欲，才是实实在在的可抓住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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