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个 人

芜湖雕塑公园，有很多大手笔。但是，我最喜欢在这七个人的对面坐下来。今天，我照例坐下来，过了12点，饥肠辘辘。

一对夫妇骑车经过，看到有人坐在七个人的对面，他们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七君子，那个男子说。看看说明，似乎又不是，他们走上台阶，一个一个去看。那个男的，脸很有轮廓感，如果站着不动，可以做模特儿。女的，站在雕像前，竟然拿起梳子梳起头发来，她把这些雕像当成了镜子。头发终于梳好了，于是，他们走下台阶，离开。

一个保养很好的老人抱着孩子走上台阶。手中的孙子醒了，交给了老伴。老伴坐在他对面，与我在路同一侧的另一条长椅上，他坐在雕像台阶上，给老伴和孙子拍照。老伴走过来，让他抱着孙子，他说，跟老革命照张相。笑一笑，看来这孙子经常被照相，顿时笑得有模有样。一群看来文化不是很高的人走过来，看来是一大家子亲戚。瞧，这里有几个古人。不是古人，是民国时代的人，是老革命。这个保养很好的老人纠正道。这一群人一边信了他的话，一边朝前走去，并没有在此停留很久了。

过来一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男孩子抱着另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的脖颈嬉闹，然后两个人席地而坐，另一个女孩子站在雕像前东照西照。不久，他们就离开了，那对老夫妻推着孙子也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大群人，一个老头在长椅子上坐下，一个老娘儿在台阶上背对着雕像坐着。走吧，这里怪瘆人的。那个背对着雕像坐着的老娘儿说，不看不就行了吗？这里怪凉快的。这一群人中的另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说，出门才洗的澡，现在又洗桑拿了。雨，要下又没有下痛快，天气确实很是闷人。

这群人还是起身离开了这座雕像群。

我继续坐着。看着笑得很开心的胡适的笑，也想独自那么笑开来。

雕像面北。从西边过来两个年轻人，一对母女。他们走过雕像，那位中年母亲，似乎对我独自坐在雕像的对面匪夷所思，她不知道说什么，引起她女儿频频回头，那两个年轻人也回头。我怀疑，这个中年母亲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她。否则，这四个人不应该是那么一副神情。刚才，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在意我坐在这七个人的对面。

如果这半老徐娘不认识我，她要好奇也该好奇那或站或坐的七个人才是。我没事闲坐在此，关卿何事，她的神情没有必要那么诡异。

肚子真的很饿了，我起身离开。忽然想起来，应该看看这雕像是谁雕的，就折返俯身看了一下。谭建明，手机查了一下，这组《文化生态·文人中国》在2012年中国·芜湖第二届刘开渠奖国际雕塑大展摘得唯一的金奖。果然不同凡响。

这七个人分别是：李叔同、王国维、梁漱溟、鲁迅、蔡元培、胡适、辜鸿铭。其中，鲁迅用的是夸张和抽象，可能是考虑，鲁迅大家都认得，因此，要更多表现他嬉笑怒骂精神层面的东西。而其他六个人，则尽可能写生。

而从刚才经过的人的指认来看，对鲁迅，大家已经也不认得了，不仅是年轻人不认得，那些一定学过他文章的人，也不认得了。

下次有空，我要在一个晴好的周日，带足面包和水，在这七个人面前坐足一整天，看戏，看来来往往的人，有谁会惊喜，有谁会惊讶，有谁会被吓着，三步并成两步走……

□ 朱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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