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守望者

残阳，西风，村头。金色的余晖下，苍凉大地静默无言。傍晚的村庄，如一位垂暮的老人，隐隐透着颓弛与疲倦。

已然老去的不只是村庄，还有，眼下正朝我走来的老人。他的确是很老了，枯瘦的脸刻满岁月的刀痕，任柴米油盐熏成一层昏暗的蜡黄色，泛着淡淡的夕照倍显沧桑。“请问您认识磨刀的吴大爷吗？”我缓步上前，只见他顿了顿，又扯了扯耳朵，示意我再说一遍。原来老人听力已不大好，我再次询问，用手比划磨刀的动作。良久，一个沙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寂。“哦，孩子，你找我？”惊讶之余，我不免有些惆怅。这就是奶奶念叨的吴大爷？曾经的磨刀能手竟也在岁月的磨砺中年华老去，平添了晚暮中一味苍凉余韵。

我帮老人抬出破旧的竹凳，又汲来一桶井水。另一边，他终于找来多年不用的磨刀石，熟稔地撸起衣袖，而后接过我递来的菜刀。“噫，好菜刀，就是钝了哟！”老人不知在说刀，还是在说他自己。我分明注意到，他结满老茧的双手，密密地爬满暗红的伤疤。“岁月不饶人，我也不饶刀！”老人咧嘴一笑，似乎猜到我的顾虑。细微的水声放慢了时间，夕阳在清脆的磨刀声中也变得慵懒，而过往的岁月如云雾散漫心间，往事复苏疯长成林。小时候，大人们常说村口的吴大爷不仅磨刀功夫一流，人也是出了名的好。逢年过节，穷苦人家日子拮据，他定会上门来给人家免费磨刀。一穷二白的日子早已过去，磨刀的人也渐渐稀少。若不是这次过年，奶奶的菜刀钝得没法用，店铺歇业，谁还会想起磨刀匠呢？

“孩子，看，这刀锋不锋利？”老人干枯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匆忙看去，方才棱角模糊的菜刀在夕阳的余晖里正拼力闪着金灿灿的光。“真是谢谢您！”我掏出钱袋，老人却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孩子，快回家好好过年吧。”老人擦了擦手，有些羡慕地感叹，“我的孙儿也该跟你差不多大，咳，学业忙了，回来的次数也少了。我想再磨几年刀，再多看他几眼，难啊！”我想宽慰几句，却发觉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老了，手艺荒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村子怕是也没了，谁能记得呢？”他自言自语着，蹒跚地走向颓败的老屋。而他的身影，在夕阳的牵扯下，变长变细，终于不见，固执地与老屋纠缠在一起，不愿分离。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细想着那个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身影。依稀想起，老人的儿孙出了名的孝顺，几次要他进城享福，都被他断然拒绝。我突然间懂得了老人的执拗，一种要与时光抗争的无奈。我感到抱歉，来自村庄却要抛弃村庄的我们，全应深感惭愧。手艺之荒，故乡之失，我们一次次说要回来，却把心灵留在喧嚣的路上。刀剪钝了，犹可打磨锋利；精神麻木，何处可为家园？

那个夕阳在山的傍晚，一位老人在执守中感动了每一方天空；而我，透过刀面的倒影看清家园。“尽管守不住夕阳，但我们可以拥有明天的太阳……”我在梦里，一遍遍描绘着故乡未来的容颜。

指导教师：许纪友

芜湖一中高三（1）班 陈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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