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小酒

昨回家，婆婆对我说：“你舅舅和你舅妈吵架了，肯定又是因为喝酒，你去看看吧。”家里的亲戚都知道舅舅馋酒，无论多么难喝的酒，到了嘴里，他都要先含一会，才舍得吞下去。每次他去小卖部买酒，都要在装散酒的酒缸边上转转，拿起舀子，这个里面尝尝，那个里面品品，不等回家，人已经喝得半醉。他的朋友也都知道他好这口，一到饭点，舅就被别人招呼过去了。天长日久，舅妈不高兴了。看到我去了，舅妈对我发牢骚，我说那都是朋友，舅妈一脸的不屑：“什么朋友，酒肉朋友！”

酒肉朋友有什么不好？酒肉之间，本身就是一种朴素的缘分，离不了酒肉的人往往也离不了朋友，最朴素的朋友常常就是最真的。一部《水浒传》，概括了酒肉朋友的最高境界。一百零八将之所以能聚到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是一个重要原因吧。你还听说过他们搞什么AA制吗？恐怕没有。梁山好汉喝酒时，有谁托辞自己的胃不好？恐怕也没有。《水浒传》里的描写，餐馆多于战场，酒肉多于刀枪。每翻一页书，我都会看到一座茅草屋顶，四壁透风的餐馆，门前高高挂起的肯定是一面褪色的旗，上面有个大大的“酒”字。在我看来，《水浒传》就是一个找朋友的故事——用酒肉找朋友。面对这帮好汉们，我不由地想为他们配一首歌，一首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儿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杯酒呀，吃口肉呀，你是我的好朋友……”嘻嘻！《水浒传》里不仅告诉我们怎样交朋友，更是在告诉我们做人的道理，做人，尤其做男人，需要慷慨，需要仗义。从小，我就崇拜两种男人，会耍拳头的和会喝酒的。总觉得，会喝酒的男人活得比不会喝酒的男人潇洒，你想呀，当年的武松，若不是会喝酒，能做得了打虎英雄么？若是喝一杯就呼呼酣睡，哪还有什么过景阳冈，什么打虎好汉啊？不过转念一想，我觉得当年的老虎说不定是先被武松满嘴的浓烈酒气熏倒的，那可是十八碗呀。要不，人的力量能有那么大。那可是一头成年老虎哦。

你也许会认为《水浒传》里都是些武夫，半数以上属于文盲，只能以酒肉交友，彼此灌醉了事。那我说李白，够有文化了吧，李白不仅好酒，而且重情意，他的一生交了太多的酒肉朋友，都是些优秀的诗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就是他趁着酒兴踏歌相送的。苏轼于中秋之夜，“把酒问青天”，对饮达旦，那是何等快活洒脱？试想，一个男人手捧一杯清茶，同样的登楼远眺，同样的豪情满怀，但肯定缺少一股冲天英雄气。

不要以为喝酒的男人就该粗俗鄙陋。王羲之与众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余能文会饮的男人相聚于会稽山兰亭，一杯一杯，畅叙幽情，是何其风雅？如不会喝酒，列坐其中，岂不尴尬？看来，那个时代，想混迹于文人之间，没有一点酒量、酒胆是万万不行的。酒这家伙，是个混合体，它使男人们如痴如醉，刚入口是辣的，辣得男人们流汗流泪，唏嘘不已，而舔一舔，又是酸的，适度的酸劲，才够滋味；咂巴咂巴，又或有点苦味，虽这样男人们还是对它一往情深……

晚上在舅舅家吃饭，舅妈做了几个小菜。我按着舅舅的口吻在纸上写了几句诗，怂恿舅舅念给舅妈听，讨好舅妈。舅舅先把小酒给舅妈斟满，然后用最搞笑的芜湖方言大声念出来：老婆，我是那样的喜欢你/诉不尽心中的千言万语/我爱你不息/就像我每日必须的食物从不间断/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激情/我将用我童年的忠诚喜欢你/你的眼泪/你的欢笑/你的生命……

舅舅刚念完，舅妈就说，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对你的小酒说的啊。

哈哈哈，所有的人都笑弯了腰……

康小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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