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胡子上任

小时候，爱听大人们摆江胡子的龙门阵，至今还记得一些。

江胡子本名江炳星，清光绪中期生于四川内江县江家湾，1米8几的个子，不仅有力气，还能吃苦耐劳，经亲友介绍给四川军阀刘存厚当大班（轿夫）。1920年熊克武、但懋辛在四川发动靖国战役，把北洋派系的刘存厚部队赶往陕南。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刘存厚身体肥胖，坐上轿子配8名大班轮流抬起都跑不赢。在千钧一发之际，江炳星急中生智，把刘存厚从轿中拉出来背起走小路逃命，其他大班抬着空轿跑大路，刘得以脱险。

1924年，刘存厚重振旗鼓，杀回四川坐镇达县，江炳星已是40开外的人了，嘴边蓄着“八”字胡。本来，军人是不准蓄胡子的，但江与刘有特殊关系，无人敢管，于是人们都把江炳星叫“江胡子”。刘存厚本着“杯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精神，委江胡子任达县城区税务所长，算得上肥缺。江胡子走马上任那天，税务所师爷制了一张“达县城区税务所官佐花名册”，内设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出身等项目，呈交江胡子填写。江胡子很客气地说：“烦师爷代劳”。当填写到“出身”一项时，师爷的语调有点阴阳怪气，江胡子意识到这明明是奚落我西瓜那么大的字只认得一萝筐嘛，禁不住高声吼道：“畜牲！什么畜牲？有的畜牲在圈头，有的畜牲在草坡上，有的畜牲在市场上！老子有的是功劳，这个税务所长我本来就不想当……”唬得这师爷大气不敢出。

中午，江胡子回督办署对刘存厚说：“多谢督办提携，这税务我整不来。”刘存厚马上改委江胡子任“达县市政公所”所长。

江胡子吸取了上次上任的教训，到市政公所那天，备了些茶点，召集属员座谈讨论“市政”工作，自己首先“客套”一番。待江胡子的“开场白”一完，首席属员立即起身发言：“君子之谋也，始、中、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不亦难乎？”（这段话出自《战国策》，这里是奚落江胡子对市政工作的“始、中、终”三不知）。其后，其他属员相继发言，有说好的，也有说歹的；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江胡子一律表态：“好，好的，对头！”属员们也摸不透江胡子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江胡子内心明白：这市政公所的杂种些说话也妖艳。当天下午，他与属员们在城内走街串巷，沿河傍坎溜达一圈，听属员们指指点点，自己概不说好歹，只表态：“请示督办后再说”。

当天晚上，江胡子又去向刘存厚诉苦：“督办哪，这‘市政\’更不好整，我不当这所长。”弄得刘存厚有也些为难：“江炳星，你呀，你呀！税务所有钱整，你不去捞；市政公所所长有权耍，你不当。你要搞啥名堂？”“报告督办，我江炳星从妈肚子里生下地，就不是当官整钱的料子，我还是当班头算了。”刘存厚一时难予定夺，只好说“明天再说。”

第二天上午，刘存厚召集督办署参谋处和军需处官佐、达县知事（县长）曾繁昌到督办署议事。最后命令到会人员在五天之内组建“达县城区军事警察事务所”，并任命江胡子为所长，另派文山跟他当师爷。

消息一传出，江胡子原来的一位同行王老二摆酒给他贺喜，两个都喝得二麻麻的：“江老哥，你简直是二等兵当营长，连升九级，再干一杯！”江胡子马上回敬：“承你王老二奚落，老子江某人把城内治安管不好，名字倒转写。”

江胡子这次上任不动声色，装扮成“瓜米客”在城内转了几天之后才集合警佐、警士、警丁训话：“弟兄们，本所长亲眼看见城内偷鸡摸狗的扒老二和杂皮二杆子猖狂得很，首先要打整一下；还有，城内多是木房子，要提醒群众管好火烛，望各位配合一下。”属下齐声回答：“遵令！”

江胡子叫文师爷先写一份防盗防火的告示。文师爷不敢怠慢，草稿拟好之后，什么“遵奉督办刘公钧旨……等因奉此……”念了一通，江胡子不停地摇头，“我都听不懂，记也记不住，老百姓还行吗？要简明、通俗。”经文师爷改了又改，删了又删，最后写成：江所长说：时时谨防扒手，刻刻小心火烛。江胡子听了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

告示张贴在大街小巷，老百姓反映：江胡子的告示，大人细娃儿都记得住。□朱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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