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火线上血战的川军

■范长江

川军邓锡侯孙震两部奉命北开后，先由四川徒步到陕西宝鸡，然后搭乘陇海路车东开。原来预定在西安要整理休息一下，所以他们完全是赤足草履短裤单衣，根本没有作在北方作战的御寒准备。

谁知到了宝鸡，因山西紧急，没有休息补给的机会，就以这样南方服装，赶上了气候凛冽的山西战场。从宝鸡以后，东至潼关，过风陵渡，登同蒲车，北进太原，完全过的是铁板车生活。人多车少，有站无坐，且适逢连日风雨，火车日夜不停，无法造饭，饥寒交迫，士兵痛苦不堪。但是他们精神很好，抱定决心：“去打死日本鬼子！”完全忘却了出川前享福与发洋财的奢望。

邓锡侯是四川军人中富于政治术略的能手。这次出兵，他领导巴蜀健儿在山西一带火线上，与敌浴血抗战，得力异常。他曾坚决地表示过：“我上前线去作战，就只有一条命。这条命是随时都准备牺牲的。”

到太原附近后，邓孙两军部队奉令进入右翼阵地，全军皆如命而入。谁知敌情早起变化，左中两军早已退却，只剩右翼孤军深入，遂陷于敌军重重包围中。

最危险的是他们部队进入阵地之后，有大部已被敌人包围击溃，他们仍继续前进。在前进过程中，本已数度发现敌人征候，但仍以为自己部队在前方，谁知进入一个已被日军占领之村庄后，日军用机枪射击，起初犹以为是友军发生误会，仍然前进。结果，左右伤亡累累，参谋长当时阵亡，邓将军的乘马亦中弹受伤，始仓皇后退，几为敌人生擒。其危殆情形，可以想见。

据接近邓将军的人说，当邓将军在山西南畔村深入敌阵时，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危险，但他的部下知道了这消息，倒为他万分担心！

日本人是深于观察敌情的。等到邓将军发觉已陷入敌阵准备退出时，事实上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左右全被敌人打死。他单人独马地急驰图脱，但日本兵用了小钢炮在后面测量着，向他瞄准着追击，幸而孙将军在高岗上瞥见，急派兵从间道去把担任小钢炮射击的日军杀死，邓将军才脱了险。

事后，邓将军告诉人家说：“我身为军人，二十余年间经过大小数百次战役。这次才遇见日军依照兵法在作战。因为他先测量敌人的行程，然后发炮射击，完全是依照了兵法而做的，所以发炮准确。”

川军有这种勇敢沉毅的将领领导，自然会建立不朽的功绩。他们在山西饱尝了痛苦艰难，并未获得怎样的胜利。但，多亏在山西经过了一次失败的教训，川军才知道日军的优点，以及自己的缺点是什么？敌人的缺点是什么？要怎样才可以和日军作战？

川军在山西火线上的血战，牺牲了无数健儿的热血生命。但，川军的英勇战士在踏着这些血痕前进！

（本文节选自范长江、胡兰畦于抗战期间合写的通讯《川军在前线》，本节由范长江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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