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父亲

合阳县人民检察院雷晓琴

父亲，我的老父亲！您听到女儿的呼唤了吗？在您离开的整整16年里，我无数次喊您，您的音容笑貌频来入梦；您的眼神清澈如初，您的笑脸温馨依旧。

小时候总盼望着过节，每每遇到节日，父亲总会买点好吃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听父亲讲与那个节日有关的故事，那情景甚是惬意！自父亲离开之后，似乎每个节日都变得冷清，我也渐渐体会到“每逢佳节倍思亲”的酸楚。

昨夜梦里我又喊父亲，只见他微笑着来到我身边，很快又走了，任我怎么喊也不回应！依稀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父亲是一位苦命人，出生不满5个月就由祖父抱养回家，从头到脚没有一尺长；3岁时，祖母因生姑姑离世，祖父从此生病卧床，身体时好时坏，日子就那样一天天的煎熬着。

父亲有一双勤劳的手，7岁便挑起了家庭重担，洗衣、做饭、挑水，跟随生产队下地拾棉花挣工分、照顾生病的祖父、呵护年幼的妹妹……15岁时父亲便在祖父的指点下学会了做木工活，给东家打个柜子，西家做对箱子，勉强维持艰涩的日子。

父亲做的木工活可好了，被四里八村称为“大能人”。他做的织布机、纺车、梭子、插屏镜子、脸盆架子、梳妆柜等家具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广受乡亲的称赞。父亲的拿手绝活是做割麦子用的“钐麦杆子”（也叫钐子），每年三四月开始，父亲便骑着自行车四处筹备做钐子的材料。做钐子的材料可是有讲究的：桐木杆倚、竹笼子、柳木羊角、铁瓜子、楸木木刀、皮线子……

小时候，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陪父亲去池塘浸泡竹笼子。父亲再三叮嘱：泡竹笼子时一定要小心竹签扎到手，要将竹笼子泡在浅水处，再用三块小砖头从三个点压实防止翘了，次日用时再取回家。记得有一次，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做着，满以为绝对不会扎到手。谁料一根竹签像作对似的扎到了指甲缝，疼得我呜呜大哭喊父亲。父亲见状一把拉过我的手，左手将我扎了刺的小手捏得紧紧的，“呼，呼。”轻吹几下，右手小心翼翼地帮我拔指缝的竹签。从那一刻起，我近距离的看见父亲的手好大、好瘦、好粗糙，指肚上爬满了被竹签扎过的痕迹。我心疼地摸着父亲的手，歪着脑袋问父亲，疼吗？父亲摇摇头笑着说：“不怕疼就不疼！”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暖，话语是那样有力。自此，我小手划破了、膝盖磕烂了，无论遇到什么伤痛，都没喊过疼！

在县城读书的时候，适逢一个周末，北风“呼呼”吹过，像刀子一样撕割着行人的手和脸。教室门口，满头满身都是雪花的父亲，在等着接女儿回家。瞬间，我眼前一热，满眶的泪水潸然滑落……

冬日雪地结冰了，很滑，父亲虚骑在车座上，等女儿坐稳后才踮着脚尖，缓缓挪移着向前走。我给父亲说学校的新鲜事，父亲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车子行走到甘井火车站大坡口时，因为避让后边摇摇晃晃的三轮车，结果连车子带人摔了个仰面朝天，父亲费力爬起来抱着我，我躺在父亲怀里，彼此安慰。那一刻，我懂得了，摔倒了要爬起来，再疼也要爬起来！

祖父溘然离世，姐姐哥哥相继成家，我也参加了工作，按说父亲肩上的担子轻了，也该享几天福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参加工作后的来年，母亲突发脑溢血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无法自理，照顾母亲的重担无疑落在了父亲的肩上。

父亲爱干净，每天把家里家外收拾的井井有条，母亲的生活起居也照顾的周到细致。无论寒冬酷暑，不分白天黑夜，父亲就那样一直坚守着母亲，照顾着母亲，六年如一日从无半句怨言，他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父亲勤劳善良、正直要强，却不善言表，他在妻子和孩子们面前装的乐观，却把苦和累深深藏在心底，就在母亲病后第五个年头，父亲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医生告诉我们，短距离旅行可以缓解父亲疾病与心里带来的伤痛，可父亲总是万般拒绝，孩子们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患病的母亲，他也舍不得让孩子们多花钱。

我怀孕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父亲，他拼力的坚持锻炼身体，说以后要带外孙女长大；他拖着病体，找来了村里最好的裁缝，为小孙子准备好了棉衣、夹衣、小棉被和尿布，还有小推车等等一应俱全，默默承担了一个母亲的角色。还有四个月，外孙女就要出生了，可父亲却病的卧床不起，疼痛折磨的他彻夜不眠，满头冒汗，枕头都被汗水浸透了，可他从来没呻吟过一声。知道父亲的坚强，更知道他怕吵到孩子，怕孩子心疼。

“相思如满月，夜夜减清辉。”都说亲人间是心灵相通的，为什么父亲听到我的呼唤不回来？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为什么我对父亲的怀念却与日俱增？冬月的一个中午，父亲带着眷恋和诸多的不甘，永远离我们而去，去了那个没有痛苦的天堂，给儿女们留下了无限的痛念。

我以自己的方式和父亲告别，把一切悲哀都装进内心深处，父亲也许给人家做木工活计去了，做完就会回来的！父亲也许去田间钐麦子了，钐完吃饭时就回来了！父亲也许上街给母亲买好吃的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照顾母亲的……似乎总有一丝细细的线，轻轻地撕扯着那头的父亲，还有这头的儿女们。

浮光流逝，思念不减，我的老父亲，过节了，您快回来吧！您可曾听到女儿的呼唤？您可曾看到女儿的泪水和思念？您可曾知道女儿的期待？父亲，父亲，女儿声声呼唤您——父亲，女儿会永远谨遵教诲，不怨不弃，认真做好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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