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黄河边

大荔县人民检察院 姚立鸿

站在黄河这边，每次都要远望河对岸的两个男人。他们离我很远，一个在公元700多年的大唐，一个在公元1800多年的晚清。

A

有一天，那个据说是1米75的35岁男人在河对岸的鹳雀楼登高放眼。那应该是一个黄昏，白日依着壁立万仞的华山缓缓落下，余晖洒在黄河宽阔的河面，星星点点的水花在跳跃。

河这边是长安，是文豪诗豪济济一堂的大唐。李白、杜甫、王维、岑参、高适，他们的光芒照彻了大唐的整个天空，声音如雷贯耳穿透着历史的长河，帝王将相厅堂，大街小巷柴屋，到处都有人在吟诵和传抄他们的文章和诗句。在群星璀璨的大唐，这些“大家”的才华熠熠生辉又相得益彰。当时，后来，现在，乃至将来，没有一个时代敢忘记他们。然而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并没有使河对岸那个衣袂飘飘一身大唐风骨的男人胆怯，惆怅或者拂袖而去。黄河的气魄，大唐的气魄，给予他蓬勃的力量，他右手执笔，左手擎卷，挥笔写下了那首大气磅礴，意境开阔，而又“皤发垂髫，皆能吟诵”的千古绝唱《登鹳雀楼》。这个男人就是王之涣。

第一次站在那个男人旁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那时，天略显昏沉，顺着这个男人目光望去，眼前像是拉上了一层帘幕，黄河模模糊糊，华山、中条山隐隐约约。冬日的土地裸露得一览无余，枯枝寂静，万物萧条。这是寒冬，是万物归藏的寒冬，但同时又是让人思考让人冷静让人积蓄力量的寒冬。我仿佛看见雍容华贵气吞山河的大唐向我走来，看见大唐气势恢宏、严整开朗的殿堂楼宇向我走来，看见大唐羽扇纶巾、风姿翩翩的诗豪文豪一手执酒壶、一手泼墨向我走来。是啊，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个人有大唐的胸襟和情怀，才能淡然处之，宠辱不惊。一个民族有大唐的气魄和开阔，才能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走向昌盛。我们何须为一时的得失忽悲忽喜，何须为现实的鸡毛蒜皮蝇营狗苟，何须整日嘴里念叨着梦回大唐而无所事事，左右徘徊。

有人说，大唐是一个男人最像男人的时代。也有人说，大唐是一个女人最能把自己托付给男人的时代。我愿意活在大唐，我愿意做大唐男人的女人。

B

如果说大唐的男人是风流倜傥，我更愿意说另外一个男人是峥嵘嶙峋。

我在河这边他亲自倡建的中国目前唯一百年以上尚在使用的粮仓墙壁上见到了他的画像。有人说他脸孔像枣核，眼睛一大一小、一高一低，身材矮小，不足五尺。有人说他进入文渊阁刚刚行完礼，只报出名字，还未来得及自报履历，主持“大挑”的亲王便厉声呵斥：“阎敬铭先出去”。我无意考证这些话的来处，无意褒贬他的相貌，但是从他的画像来看确实是不能和大唐的风韵相媲美。但这一切丝毫不影响他在晚清那个昏暗的天空绽放出的光芒。不说他弹劾不法，不说他震慑义军，不说他赈济灾民，不说他不畏强权，单说他作为晚清最有名的理财专家就足以对预防职务犯罪起到借鉴和指导作用。

1882年清政府提升他为户部尚书，上任第一天他就亲自看账，并找来档房司官问账，结果无论是领办、会办、总办都不知部库的存银多少以及出纳情况和盈亏怎样，甚至连算账、看账都不会。他奏请皇上“满员多不谙筹算，事权半委胥吏，故吏权目张，而财弄虚作假愈棼，欲为根本清厘之计，凡南北档房及三库等处非参用汉员不可。”皇上立准。事实证明，只有为官者政治坚定业务精通，才能从思想深处建立一道不敢为，不想为的红色警戒线；只有爱岗敬业，踏实干事，才能把要干的事干好。他通过用过硬的人建立起了预防职务犯罪的第一道防线。

查看完账目后再查银库、缎匹库和颜料库。令他吃惊的是库内绸缎、颜料堆积如山，多数都是霉烂无用，两百多年流水账无清无结，管理银库的差役、司官贪污偷盗成风。他亲自入库清点，认真查对出纳档案，并清查了二百余年的库存和出纳账目，真正做到了底子清，情况明，不给浑水摸鱼者造成可乘之机，同时建立了一整套切实可行的财务管理制度。健全制度，加强监督，他构建了预防职务犯罪的第二道防线。

通过查账查库，查办了一批职务犯罪分子，在清廷起到了一定的警示和震慑作用。其中最有影响的是云南省的军费报销案，这在中国近代史上也是一件震惊朝野和老百姓的大事件，与案件牵连的十几个大小官员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有人被革职赔赃，流放三千里；有人被革职流放，有人被降级处分，被逐出了军机处；有人受到降级罚薪等处分。在办案中他拒收贿赂，公正执法，没有他参与审理，很难有谁能揭穿这样的黑幕。他心怀坦荡，规范执法，公正执法，建立起了预防职务犯罪的第三道防线。

人常说，金杯银杯不如人民群众的“口碑”。宰相作为一种制度是朝廷给一个人的荣誉，而有一种荣誉来自百姓来自人民群众的认可，那就是“救时宰相”。这个男人叫阎敬铭。

C

这是黄河水养育和滋润的两个男人，和千千万万黄河两边的男人一样，阔达、苍劲和倔强。黄河水滋润了黄色的土地，成片的森林。庄稼，成群的牛羊，密密麻麻的乡村城市，绵延久长的黄河文化。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诗仙诗豪的黄河，纪念“风在吼，马在叫”革命者的黄河。那“不到黄河心不甘”奋斗，震天的号子，晒着黝黑的皮肤纤夫的黄河，断崖束流气势磅礴汹涌澎湃壶口的黄河，都在历史的场合里留下记忆。

我们不曾忘记过去和现在一直艰苦耕耘，勇于拼搏构建伟大理想和梦想的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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