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石卿的幸与不幸

1901年的铁工厂。摘自《见证青岛》A23～A25

张文艳

隋石卿是幸运的。

“天上掉馅饼”一直被人们视为痴心妄想,但对于隋石卿来说,却是真切发生过的,也助他登上了青岛商业界的顶峰。

1879年出生在山东文登县上徐村,隋石卿的家庭不算富裕,但也并非贫穷,祖父和父亲都是文化人,家中还办私塾,在当地颇有声望。更幸运的是,祖父和父亲都通晓一些外国话,认识外国文字,这对隋石卿的影响很大。

加上幼年经常跟随父亲拜访教堂里的外国牧师,从小对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没有了恐惧,而是手舞足蹈地交谈在一起,和牧师的孩子“厮混亲如家人”(《青岛商会会长隋石卿传略》韩同文著)。

不论如何评价隋石卿的发家之路,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个踏实、聪慧的青年很容易得到身边人的信任。

所以,馅饼及时地落在了青年隋石卿的头上。

1897年,德国侵略者厚颜无耻地用欺瞒的手段,踏上了青岛的土地,并盘踞了17年之久。隋石卿来到青岛,送牛奶的小工是要跟着德国徐牧师学德语的。此时,他的经历和很多后来的商业巨贾有相似之处,比如青岛首富刘子山,因为在商机无限的青岛,和德国人打交道,必须通晓他们的语言。隋石卿和刘子山相似的经历是两人都很刻苦,达到了当翻译的程度,刘子山就职于胶济铁路,隋石卿进入的是徐牧师举荐的德商顺和洋行。两人有所不同的是,刘子山曾进入专门的德国学校进行了系统的学习,而隋石卿凭借的是早年深厚的外语功底。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缺点,人无完人,爷爷隋石卿也是。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踏实、朴实、真实的人,我没有见过他,但凡是见过他的亲朋好友见到我就会说:‘你爷爷真的是一个好人!’”隋石卿三子隋仁增(著名眼科专家)的次女隋龙珠女士告诉半岛记者。

正是凭借踏实朴实的性格,端正大方的外表,隋石卿很快就得到了洋行经理的赏识,不久便被重用当了买办。

1914年,日德战争爆发,青岛再次遭到了列强的侵袭,日本取代德国侵占了青岛,德国侨民被迫迁回德国,德国人在青岛开办的企业也被迫停产,顺和洋行经理便将不能带走的财产,全部赠送给了隋石卿。这笔意外的财产,让隋石卿如虎添翼,很快就办起了华信牧场,聘任吴韩圃为经理。战后城市恢复期,木材生意兴隆。“不久,隋石卿又在济南设立分号,资金日益雄厚”。

天津路41号的德国铁工厂,也被隋石卿给盘买下来,逐步发展壮大,扩大经营,成为“华昌铁工厂”,后来又经历了“利生铁工厂”“丰田铁工厂”“中纺机械厂”阶段,发展成为“青岛纺织机械厂”,所以隋石卿也作为纺织机械制造代表人物,与棉纺织业代表人物周志俊、印染业代表人物陈孟元一起,被“请”进了青岛纺织博物馆中,三个人的雕像并排而立,是青岛纺织业的大咖。

1922年,收回青岛,隋石卿被任命为青岛市总商会会长,成为青岛商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当然这与他的努力休戚相关,但相对于发生在青岛的众多白手起家的商业传奇来说,隋石卿演绎的传奇故事,是与“运气”有关的。

“有一次在济南通往青岛的火车上,他先是坐火车前部车厢,后来火车中间要调头,他的座位便改成了车尾。谁知,火车中途发生事故,前部被撞坏,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隋龙珠女士说。

隋石卿在青岛的命运与青岛的时局密切关联,他在这座海滨城市的脉搏跳动中涤荡起伏,经历了事业的腾飞,也遭遇了种种危机,甚至在去世前,仍挣扎在重压之下,未曾解脱。

所以,隋石卿又是不幸的。

赶赴青岛市档案馆查阅关于隋石卿的史料,本以为叱咤商场的他肯定有着风光无限的辉煌记录,谁曾想,仔细阅读每一份函电,其中的几封信函,让半岛记者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青岛总商会会长的位子实在是不好坐:

《关于指责隋石卿结官害群的函》(1925年12月,尹德山)《关于各报对于张督办莅青,青岛人士欢迎一节登载不实的布告》(1925年8月25日,隋石卿等)《关于绝无卖友求荣之举的函》(1925年12月9日,隋石卿)《关于粮饷无着给隋石卿的警告信》(1925年12月,胶澳巡警)《关于青岛总商会会长隋石卿鼓动盐户暴动事件调查结果的代电》(1924年1月,青岛商会总会)《关于请辞商会会长职位的函》(1927年9月14日,隋石卿)……

要调和政府与商户之间的关系,调节商户之间的纠纷,理顺商民关系,同时还得继续实业救国的梦想,为青岛的慈善事业贡献力量。

忙得焦头烂额不算,更麻烦的是,隋石卿担任青岛商会会长期间,正值国内军阀混战,日本残余势力不断骚扰,他甚至被日本怂恿的土匪孙百万绑架,并受到折磨,可谓身心俱疲。

隋石卿作为青岛商会会长,也巴结过军阀,但他心中一直有自己的执念,所以当危机来临,躲避到山林寺庙中时,他能够怡然自得,继续着自己的信仰。只是,当日本卷土重来第二次侵占青岛的时候,没有放过隋石卿,逼他出山任伪职。隋石卿虽然遵循中庸之道,但这些年来,目睹被侵略的种种境遇,他知道侵略者的嘴脸,他用装疯卖傻来拒绝,最终,竟然无法自拔。

俗话说,难得糊涂,隋石卿难得地“糊涂”了,家里人说他被日本人逼疯的,我们无从知晓,他是否真的愿意清醒!

1938年,当青岛商民再次陷入绝境时,59岁的隋石卿再也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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