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烟台走向世界的“韩华”连载之一 烟台原来是侨乡

□傅宁 袁丰雪

2011年，我在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参加一个活动时，偶遇圣路易斯侨领刘人豪先生。他当时担任美国中华餐饮世界公司董事长、美国韩华联谊会会长，曾和李泽楷先生同届荣获2008世界杰出华人勋章。

刘人豪先生能说极为流利的韩语，并操一口极为传统的胶东方言。他的家人个个如此。刘先生姐姐的孙女史安利，在美国出生，从来没有回过故乡，却会说一口地道、流利的烟台话。一见刘先生，就赶紧亲热地叫“舅姥爷”。这让我十分好奇。经过连续的采访，一个庞大的华侨群体呈现出了轮廓。

刘先生所在的特殊华侨群体，他们自称为“韩华”。和中韩建交后移居韩国的华人不同，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有着清晰的定义。韩华，指的是朝鲜和韩国分治之前，移民至朝鲜半岛，一直没有加入韩国国籍，并保留本民族文化传统的中国人。祖籍山东的占95%以上，其中以牟平、福山、文登、荣成、寿光籍为多，人数最多的时期在朝鲜半岛共六万多人。朝鲜和韩国分治时，留在韩国的有四万多人。这个群体虽然已经离开齐鲁大地几十年，很多人生在异国他乡，从未回到故乡，但都说山东话，吃山东饭，讲山东礼俗。2005年的统计显示，99%的韩华没有加入韩国国籍，另据韩国翰林大学韩圭焕教授的统计资料，韩国华侨18岁以下青少年加入韩国籍的只有3.2%，而成年人加入韩国籍的也只有10.7%。

韩华不但督促子弟学习齐鲁文化，还必须保持家乡语言。据统计，43%的华侨的家庭语言是中文，只有21%的华侨的家庭语言是韩语，其余家庭混合使用两国语言。韩华大多说山东方言，或者是山东味道的普通话。

最有意思的是，在他们的故乡山东都在全民推行普通话的时候，在韩国的华文教育中，除几所小学采用标准语（普通话）外，大部分小学及四所中学皆是山东方言；有的在小学时虽学了普通话，但到中学后及受家庭环境影响，又开始说山东话。

上世纪七十年代，由于韩国推行“不欢迎中国人政策”，一部分韩华继续迁徙至美国，简称旅美韩华。旅美韩华多聚居于加利福尼亚州、伊利诺伊州、密执安州和乔治亚州等地，约2万多人。虽然再次迁徙，依旧是乡音不改，乡俗不变。

山东人移民朝鲜半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晚清。1882年10月，中国与朝鲜王朝在天津签订《商民水陆贸易章程》。根据该条约，两国互相派员驻通商口岸，中国在朝鲜享有领事裁判权、协议关税权等特权。优惠的政策和母国的丰富资源让韩华在朝鲜半岛的经商活动风生水起，他们提供了朝鲜国民所需的绝大部分日用品。朝鲜官民给来自强邻的客人以很高的礼遇，称他们为“上国人”或“清商”。

早期到朝鲜半岛定居和创业的中国人中，绝大多数来自隔海相望的胶东半岛。烟台在清末和民国时期曾经有“侨乡”的美誉，与他们的浮海进出于胶东半岛和朝鲜半岛之间有着至为重要的关系。当时仁川、釜山、元山三个海港，被指定为中朝间的贸易港，并在这三个商港开设了华人租界，从事贸易活动的华人多在租界内居住生活。1885年，仁川和中国的烟台（山东省）、上海之间开设了定期航线，从烟台坐船出发，一夜就可以到达仁川。

胶东半岛的人之所以成为构成韩华人口的主要部分，除了地域相邻的地理优势之外，还因为烟台最早开埠并且拥有较为发达的经济实力。这两个条件，无疑为烟台侨乡地位的形成，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根据刘文君、申红《烟台何以取代登州开埠》一文的描述：烟台1861年开埠，十几个国家的几十个洋行在这里成立，各国商品在这里集散，物资相对丰富。从1918年到1932年的14年间，烟台有10家民族航运公司在烟台落户安家，有船舶50余艘，吨位约8万吨。民族工业的兴起，以南洋华侨张弼士创办的张裕葡萄酿酒公司为标志，卷烟业、电业、火柴业、面粉业、制皂业、棉织业、五金业、制胶业、发网业、花边业等应势而起。这些行业成为烟台民族工业前期发展的主体。（转引自《大众日报》2011年9月20日）

根据陆益龙《嵌入性适应模式——韩国华侨文化与生活方式的变迁》的描述：华商经济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达到高度发达的程度，且在韩国社会享有了较好的信誉度，华商经济是韩国经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整个华侨经济占据韩国经济的70%左右，在5家商店中，必有3家是华侨开的，所以，华侨经济可以控制韩国的物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后期。1945年日本投降，由于多年战乱，加之朝鲜半岛幅员小，资源贫乏，当时全国消费品奇缺。华商利用与香港、上海、烟台、青岛、天津、大连、安东等地原有的商业关系，积极为朝鲜人民提供商品。据《朝鲜年鉴》，1946年，韩国进口商品的82%来自中国。当时华商创立了大型贸易公司13家，他们经营的进出口业务占韩国全国进口总量的21%、出口总量的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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