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身边往事

□王永福改革开放，从1978年底的三中全会启幕至今，走过40个春秋，虽然相对于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发展史，是一个“瞬间”，但带来的变化，却翻天覆地，令世界惊叹！

回顾过去。大至整个国家，小到家庭和个人，具体到衣食住行，变化显著，历历在目，感受深刻。

民以食为天。从当年的凭票购买，供应紧张，到吃啥有啥；从填饱肚皮，到吃滋味讲营养，一步一层天。有人通过家家户户的小餐桌，见证中国饮食文化的变迁:七十年代人们碰面，习惯问“吃了吗？”，八十年代改问“今天吃的啥？”，九十年代吃饭由家庭小炕桌，发展到宾馆酒店大餐厅，乃至小包间，争抢“今天我请客！”；跨入新世纪，营养美食成风尚，纠结于“吃啥呢？”有如吃甘蔗登楼梯，步步高，节节甜……

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笔者同几位当年曾在基层为官如今已升为市级领导的朋友聚餐，面对着眼前满桌的鱼肉海鲜，一位回忆起过去一次到我农村老家做客的朋友，说我老伴烹调技术高，一碟韭菜炒鸡蛋，比现在的对虾还可口。我调侃说，因为你当时胃不尖，自家园里种的韭菜炒自家养的土鸡下的蛋，当然可口了，如今每天大鱼大肉，当然失去了当年的感觉，同桌的朋友异口同声称是。有句话，说“无酒不成席”。时下朋友之间请客总离不开茅台、五粮液，甚至洋酒“XO”，可七八十年代，一般家庭来客，不要说高档名酒，即使普通酒，有几人拿得出？

当年我就遇到一件尴尬事，闹了一场笑话。故事要从地委宣传部举办全区通讯员学习班讲起。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党的宣传工作也紧锣密鼓。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需要，全区几乎每年都要举办通讯员学习班，培训新闻报道骨干，邀请省里和中央的新闻领导和专家举行讲座。

1979年那届学习班，春节后开班，我请新华社山东分社社长南振中（后来任新华总社总编辑）主讲。开班之前，新闻科的赵树国同志问我，“科长，你准备用什么好酒招待南社长？”我想了一下说，春节期间有一位亲戚送了一瓶儿河南出的“王庄大曲”，赵树国说，王庄大曲味道忒好，我家乡荣成百货商店卖过这种酒，进价一块九，卖到两块四一瓶，还一抢而空。我当场拍板，就用这瓶酒宴请南社长。

事有凑巧，当晚我回农村老家，要落实这瓶招待酒时，妻子说，“年后我把这瓶酒送孩子姥爷家了”，我当时慌了神，立逼妻子讨回这瓶酒。因为事关大局，妻子二话没说，立即去岳父家讨还这瓶“王庄大曲”，可万万没有想到，岳父没有舍得喝这瓶酒，又作为贵重礼品，转送相距十多里的另一家亲戚，妻子又马上步行十几里，连夜追酒。天助我也，幸好那位亲戚尚未来得及开瓶，也没有再转送他人，这瓶“王庄大曲”终于完璧归赵，成全了我的好事。

学习班结束的当天晚上，我们科里的几位同事陪同南社长如约赴宴，终于开启了这瓶价值两块四毛钱的美酒。出乎意料，南社长一滴酒都不沾，结果是让新闻科的几位小伙子开了斋，一饱口福。

从此“王庄大曲”的故事，在部领导和同事间传开了，他们甚至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当成笑谈。这种事放到40年后的今天，简直不可思议，成为“天方夜谭”，但却是我真真切切亲历的一件往事。

要是在当下，不要说腰缠万贯的款爷和富豪，就是普通的工薪族，请客摆上几瓶上档次的白酒和红酒，都是小菜一碟，真正如歌里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可在远去的那个年代，大家兜里都缺钱啊！

由此我又联想到当年发生在身边的另一件事。有一年夏初大旱，宣传部由一位副部长率领我们赴牟平玉林店公社抗旱，到达县城由县委安排的敞篷卡车送我们直达要去的村庄。在候车时，映入眼帘的沿街水果摊，尤其刚下树的红杏，格外引人注目。同行的理论科的荣风刚同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永福，现在到你家乡了，买斤杏子尽尽地主之谊吧。”要求并不过分，一是确实到了我的老家，二是一行中，除了带队的副部长是解放前的地下工作者，属于高薪阶层，余下的三位干事级的朋友，只有我是大学本科毕业转正后行政22级，月工资52块5角，属于高薪者，义不容辞，可一联想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三个孩子正在读中小学，全靠当时务农的妻子挣工分和我的部分工资养家糊口，思来想去，没有出手。

后来荣风刚同志把这件事当做笑谈，有机会就讲，我辩解说，如果换做今天，不要说两毛钱1斤的杏子，就是价值几十块的南方荔枝，我也请得起。

我这个人干了一生新闻工作，写了一辈子稿子，过去不抽烟不喝酒，唯一嗜好就是喝茶，因为当年常打夜班，突击写文章，靠饮茶提精神。而茶叶在那个年代也成为奢侈品，虽然不用凭票供应，却是稀缺商品，我每次都利用赴京送稿子的机会，从王府井大街的百货大楼和东风市场，花八角钱买回一两花茶，因为北京人只喝茉莉花茶。那时一两茶装在小铁盒里，回到烟台山东省着喝，每次只放几个茶叶。后来这事被管新闻的副部长董有震同志发现了，逢人便讲，“王永福喝茶每次只放两个叶”，又成为大家对我开玩笑的话题。

说每次饮茶只放两个叶，是夸张，但确实不舍得多放，因为在第二次进京前，全靠这一两茶维持写作提神生计。如果放到如今，不要说花茶，就是红茶、绿茶、白茶、黑茶乃至普洱茶，应有尽有，可以放开喝，因为那个年代物资贫乏，物以稀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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