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读雪二叠

□姜德照俯视读雪在很早很早那个年代，记得有一首被歌手孟庭苇唱红了的歌曲叫《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有歌词唱道“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有人认为，大冬天去台北看雨做什么？还不如去看雪。今年十一月份我去过台北，这就是我们北方的冬季，在那几个零散的日子里，我几乎跑遍了台北的几个城市，除了遇到时有时无的雨，或者是或大或小的雨，这个冬天，你就很难看到雪。看到雪，那是我们大陆的北方才独有的季节故事。在那首孟庭苇的看雨歌中，我们除了读到台北几乎难以消停下的雨，还读到了哭泣、行李和不吵醒的往事，这样一些感觉很人文的东西。雨不是无情物，雪更如此。我们看不到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中那孤独的小船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孤独的钓者，除了眼前的大雪纷飞的江面上垂下的鱼线与钓钩，他还在思考什么？曹雪芹的《红楼梦》中，作者描绘了那么多大观园的红红绿绿的小姐丫鬟们，演绎出那么多雪夜赏景吟诗游戏的诸多欢乐场景，可有谁能想到，撰写出这些美妙的欢乐场景的人，却在大雪夜过着与三五好友绕城散步“暖足”御寒的清苦日子？物在象中，而象在物外，这些物象的背后，人间冷暖疾苦自有人去感触。就像眼前脚下覆盖着的这一层层白皑皑的雪一样，只要你用心，肯定能从中读出雪之外的另一层意蕴。不是所有的雪都能带来故事，可多少故事都与雪有关，无论是脚底下轻轻一抹的雪，还是已经雪厚埋脚脖，甚至雪埋到齐腰深的时候，你对雪的感触肯定不一般。我读高中的时候，在荣成天鹅湖畔，就遇到一场特大的雪，清晨学生宿舍的木门竟然推不开了，拿着扫帚铁锨好容易扫出去，满眼都是半人高或比人高的雪堆在你面前横亘，一瞬间，你就不能不惊叹雪的巨大力量，这样的雪根本无法用手中的工具去清扫。

走在铺满大雪的路上，脚下的雪或大或小地冒出了响亮的咯吱咯吱声，这是未经历融化而突然降临的一场大雪，当你独自走在这样的雪地上，你会感觉除了脚下和眼前的雪，你不会去想任何其他的事情。因为已经降落到大地的雪，与大地紧密结合在一起，就如同与人间的所有事物之间具有了生命的感通，雪在装扮大地每一种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事物的同时，也在展示着自己，其拥有不可抗拒的短时间塑造大地上更有感觉的人间故事的可能，而面对这样的一种可能，没有人在这个季节可以拒绝。行走品雪好茶需要品才可被感知，其实雪也是一样。对雪的品尝不需要你用嘴或其他身体器官，而需要运用你的心，才可有机会对雪产生独特的品味。在北方，像今年一样的雪光景已经久违多年了。这几天的雪，就像走熟络的亲朋好友一样，抬脚就来，登堂入室，那么友好而亲切。就像过去小时候，我们农村孩子盼下雪，喜欢在雪天有那么多游戏可玩的感觉一样。现在的人们大都怕冷，将自己深裹在棉衣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那样就很难体味和品味眼前这么好的雪。好雪也需要仔细去品。冬季品雪，其实是一个行走的故事。当眼前弥漫着漫天的大雪，雪花如同被霜打过的树木的叶子一样，在你面前扑腾着落下，你沿着你要走的路，坚定地走下去，艰难行走的脚步绝不被雪所耽搁，这需要勇气，也需要毅力，更需要内心有一种执着的东西在其中发挥作用。记得读高中时，有个周末我从三十多里外的县城回家过周末，很久未回，再加上那天下午大风，就在家多留恋了一个夜晚，准备翌日早晨起大早骑自行车赶回县城上第一节课。没料到大风在天亮之前就停了，天地间，纷纷扬扬开始下起了大雪。无风的日子，雪下得更加自如而顺畅，飘飘渺渺地覆盖下来，是头顶那看不透的雪雾。我一着急，也不管什么后果就上路奔学校了，内心满是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将自行车骑到学校，别耽误上午第一节上课。心急如焚的人，感觉所有眼前的事物都是在跟自己做对，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的心境，雪一会就把路下满了，很快就埋住了鞋，然后还在继续下着，老天不作美，骑的老“国防”自行车也不配合，链子断了，这大雪天，肯定没修车铺开门，况且时间那么早。当走到离县城有一半距离的时候，用双手赶着掉链子的自行车走起来也困难了。我一看手表，早已无法按时到学校了，就熄了奔跑的念头，艰难地赶着自行车一点点往前走。慢慢平静下来的心，开始自由欣赏周围大雪片子上下飞舞的情景，这个时候不仅路上无人，路周围也是一片被雪覆盖的蛮荒情景，很难有这样的时候，人与自然如此地亲近。人就是这样，性情的变化会改变你对事物很多已有的认识。开始那么恼人的雪花，也开始可爱了，那雪花落到嘴唇边，抿一口，也感觉是特殊的清凉。此时的我，就如同杰克·伦敦《热爱生命》里的那位淘金者一样，在走不出大自然的困厄之前，谈不到其他别的想法。只能在欣赏雪的同时，带着向前的信念，一步步向前挪动，而雪继续在下着……记得当时回到学校，同学都很惊奇我这个雪人，其实他们惊奇我竟然顶着那么恶劣的天气回来了。其实，晚一点回来并没有多大事情，不就是给老师补个假吗？大雪封门之天，人之常情肯定会被理解。可有几个人知道，在我们的内心之中，除了人情之外，还有一种人无法控制的东西，那就是信念，一种既然决定就努力成就完美的信念，没想到大自然总是难遂人心愿。

就是那个大雪天，在雪地里赶着自行车艰难行走了大半天的我，开始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人难以说服的不是别人，尽管有无数可以采用的理由，但你内心的执拗，也许没有任何道理可解释。必须坚持到底这也许是自己唯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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