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秋风，人间想念（组诗）

阿华

◇练习一个人◇

没有你，我就练习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

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旅游

一个人穿过冬天的雪地

离开你的这些年，我很快长成了

一棵大树

这样说起来，好像没心没肺

但你的祝福，茂盛了我的枝叶

你留下的钱币，我全部用来

购买了孤独

◇深秋的山林◇

一只甲壳虫问另一只甲壳虫

“如果每朵花都有一个故事，人间

留下的是悲剧还是喜剧？”

有时，它会继续追问：

“会有缝故事的人吗？如果将所有的

时光缝在一起，那死去的灵魂

是不是就活了过来？”

深秋的山林，昆虫的独唱

变成了热闹的大合唱

那只甲壳虫愣着不说话，它不知道

离开的亲人，过得好不好？

想它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流眼泪？

◇打碎盘子的向日葵◇

……他离开，带走燃烧的落日

迸溅的火汁

他离开——

像雪花落在江河，像羊群静静地

走在山岗

像饱满的向日葵，打碎了盘子

——满地都是葵花子，却再也

拼不成一个圆

昨天我路过从前的村庄，听到一个

熟悉的人，在秋日里的歌唱

“不是你亲手点燃的，就不能

叫做火焰……”

◇松针青，松针黄◇

松针也有百世轮回，松针

也懂因缘生灭

“菩提心，才是我唯一的护身符”

这本质的善良，带着天性的宽厚

有时回望百花盛开的山野

善和大美像静水流深

有时抬头看云，感觉其中的一朵

就是静坐佛陀的化身

◇小熊寇尼◇

小熊寇尼，独自在树林里看落日

一年前，它的妈妈离开这里

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下雪的寺庙，需要一个

扫雪的僧人……”

梦里的妈妈，经常会这样

和寇尼说话

寇尼不知道远方有多远？

寺庙在哪里？月亮是不是也能照到那儿

它只好等在原地，有时

等着等着，眼泪就会不自觉流下来

◇途中的一年蓬◇

只开小白花，只有孤独的人

才懂得它的执着

只有一个想哭的人，才明白

它的开开落落里，点燃了什么

漫山遍野里，一年蓬开得盛大

漫山遍野里，一个人的悲伤

也是很多人的悲伤

◇你不在……◇

一月你不在，山河寂静，大雪纷飞

我在窗前举起杯

二月你不在，我写下长情的告白

岁月漫长，你心地善良

三月，桃花灼灼，风声漫漫

鸟儿也往春天的路上赶

四月，青稞俯身吻格桑

你一笑，春暖花开又一年

五月的梦里，我看遍宇宙星晨

醒来才明白，世间万物都不是你

七月啊，七月风和又日丽

相爱的人们一起看落日

我一个人走向山岗，只看见风吹过

山岭低谷，又伏在草叶上细语

◇面对着大海的窗户◇

格陵兰岛，每一扇面对大海的窗户

都是为了看到家人的平安归来

他们屋里的萨克斯，常年吹奏的

是肯尼·基的名曲《回家》

在与它相距几千公里的中国

在中国的威海，我也经常在一扇

能看到大海的窗户前站立

但我看到的，有时是峭壁上的灯塔

有时是飞翔的鸥鸟

那从深海返回的风帆啊，并没有

把一个远行的人带回来

◇空心菜◇

它们终其一生，也没能长出

心脏来

这让我觉得遗憾：它层层叠叠

心里竟然是空的？

爱上一个人，它的心是空的?

恨过一个人，它的心也是空的?

“空心菜——”

我跺跺脚，然后离开

恨铁不成钢，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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