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孝道的源头

《二十四孝》中舜的故事。

◎韩钟亮

关于唐尧“让国”于虞舜,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文字记载的“禅让”,《尚书》说得非常确凿。据柳诒徵先生说,禅让这种事只吾国才有,“远西诸国,无此礼俗”。然则唐尧何以一定要禅让于虞舜,而不是他人,虞舜身上有哪些地方具备了帝王的气质呢?

其实唐尧也曾选择过许由,并且不远千里亲自拜访。但是许由坚词拒绝,认为唐尧的一番话脏污了他的耳朵,于是在尧走后赶忙到河里洗耳,那条河随后就有了“洗耳河”的名字。在我们潍坊地面上也的确有一条“洗耳河”,然而,很遗憾,这条“洗耳河”是假的——不是河假,是“洗耳”的事假,因为此事只在《庄子·逍遥游》里提到过,它早被史学家判定为“附会”之说了。

说到唐尧让位,我们知道这缘于其年事已高,大臣们劝他将帝位让给儿子丹朱,但“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授之,则“天下病(痛苦)而丹朱得其利”(《史记·五帝本纪》)。而据《尚书·尧典》记载:尧从“四岳”(部落酋长)那里得知有个叫虞舜的“鳏夫”(无妻之人),其父亲不明事理,母亲满嘴谎话,弟弟傲慢骄横,而舜能和美地对待他们。舜以厚美之德对待父母,克制自己,不让他们把恶行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从而使自己的家庭非常和睦。尧于是决定“试用”舜,遂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舜,到舜的家乡去尽为妇之道,借以观察舜的行为。

相对《尚书》而言,《史记》关于舜的家庭以及他怎样处理家庭关系则记述得非常详细:舜名重华,从血统上讲是颛顼帝的后代,但传到他父亲瞽叟这儿,只不过是卑微的普通百姓了。舜母死后,瞽叟续弦,又生了象,象狂傲娇纵,而颇受瞽叟的娇惯,他们一门心思想害死舜,然而舜凭着自己的智慧每次都化险为夷。《史记》里讲了这样两件事:有一天,瞽叟要舜到仓廪上涂合缝隙,他却在下面放火焚仓,舜利用两个斗笠护住身子,跳下来逃走。又有一次,瞽叟令舜挖井,当舜下到井底的时候,他和象合力倾倒泥土,把井筒填得严严实实。却不料舜早有防备,在挖井时悄悄挖了条暗道,大难临头时通过暗道潜逃出来。象和瞽叟以为舜已死去,高高兴兴地盘算着,把舜的妻子——就是尧的两个女儿,连同那把五弦琴归象占有,而舜的那份家产财物则分给父母。于是象兴冲冲地来到舜的房间,忘乎所以地拨弄那把五弦琴。却不料,这时候舜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们可以设想,舜将如何处置瞽叟和象?以牙还牙地报复吗?或者将他们痛打一顿后驱逐出去吗?如果实在下不得狠手,那就跺跺脚,带上自己那份财物出走吧!但是没有。舜不仅没有任何报复的言行,反而对待父亲愈加恭谨,对待弟弟愈加热爱。

上面的故事,说明了舜是大孝之人,是中华民族道德的典范。后世元人郭居敬编纂《二十四孝》,“孝感动天”的虞舜高居首位。此外“二十四孝”中还包括“闻雷泣墓”的王裒,其家乡营陵,今属潍坊昌乐,“卧冰求鲤”的王祥,家乡琅琊,今属临沂,考虑到诸城(东武)在历史上曾属于琅琊,那么“二十四孝”中我们潍坊人就占了八分之一,足见潍水流域的“孝道”土壤有多么深厚。

既然舜是“二十四孝”之首,那么他理所当然被后世尊为“孝祖”。既然舜是“孝祖”,那么生养了他的潍水就应当是中华孝道的源头。笔者以为,自虞舜始,历代王朝都重视孝道,“以孝治天下”已成“纲纪”,或曰基本国策。西汉昌邑王刘贺登上帝位不满一月,就因服丧期间触犯孝道而被废黜。汉末少府孔融,仅仅因为在与祢衡讨论“父之于子当有何亲”时有过疑似不孝的言论,即以“大逆不道”之罪被曹操杀害。此类案例不胜枚举。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此处罚未免太重,但从一个国家(王朝)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维持稳定统一的必要手段。想通了这一点,我们就不难理解尧帝以及他的“四岳”(酋长)为什么特别看重舜的至孝了。

因为这里是孝道的源头,所以潍河两岸特别是诸冯所在之地,就成为光耀史册的礼仪之邦。据诸城市研究虞舜的一位专家介绍,在明清至民国的8部《诸城县志》中,竟有7部专设了“孝友”“孝义”条目,收录历朝历代县境内影响卓著的孝善之人,计530人次,仅一部光绪版《增修诸城县续志》就收入356人。笔者翻阅过中华书局近年出版的《诸城历代方志》,深为那些孝悌典范所感动,有些事迹简直可以搬上荧屏；但是也有些事例譬如郑尚文割臂肉合药疗母、李秉钧割股肉合药疗母、张显成割股肉疗母、焦世荣割股刺血疗父等等,窃以为那是“愚孝”,已偏离了孝的本意,实不足取,大概“孝祖”虞舜也不会赞同。

但好在在距离虞舜时代四千年后的今天,潍河两岸舜的后人,将封建社会的孝道剔其糟粕,取其精华,注入新的内容,使之成为中华民族道德观的新版,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价值观的组成部分。于是潍坊大地不断涌现出新的时代楷模。我们从一批批上榜的“潍坊好人”(包括“诸城好人”“安丘好人”“高密好人”“坊子好人”……)身上,是不是能够检测出“孝祖”虞舜的基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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