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乐乐歌》响起的时候

潍水自莒州泉头庄的洞眼溢出,地下伏行,至茅山东北冒出地面,涓涓而汩汩,尔后浩浩荡荡,流到一个叫作诸冯的地方。

诸冯,现今叫村,那时称墟,已有四五千年的历史了。这不起眼的村庄,诞生了我们中国伟大的“五帝”之一虞舜,因此我们在谈论“中国梦”和“中华龙”的时候,不能不把景仰的目光投向那片潍水之滨的土地。

关于舜的出生之地,《史记》以为是冀州,而《孟子》以为是诸冯,学界历来就有“从史”“从经”之争论。但是现当代史学大家范文澜和郭沫若二先生力主“从经”之说,而孟子的生平又确乎比司马迁更早,因而他也更值得信赖,是故“舜生于诸冯”的说法,你可以不信,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驳倒的。

据《孟子·离娄下》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系东夷之人也”。而“夷”,从其字形来看,好像一个大人腰佩弓矢,显示着我们潍坊人的祖先乃是游牧民族,但虞舜生活的时代已经有了农业,打猎则似乎成为“副业”了。但这并不妨碍一个人弓矢功夫的发挥。据说(见王金铃《虞舜大传》)舜就在今天诸城市竹山和苏轼“唤作小娥眉”的障日峰一带,认识了擅长弓箭的“神氏三弧”,并依靠他们的帮助而成就了后来的功业。传说舜还曾俘获了野象,并将其驯化为拉犁耕种的牲畜。须知在此之前,人们一直是用耒耜耕地的,耒者,形同木叉,耜者,如同后世之锹,系用石头、硬木或大的蚌壳做成。窃以为是虞舜发明了木犁或者石犁,也是他破天荒以大象拉犁,将劳动生产的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据说今天诸冯北面的那片土坡,因为当年舜曾在那儿练习用犁耕地,故人称“犁山”,后来不知怎么被叫“浊”了变成了“历山”。

说到大象,自然要说到离诸冯不远,潍水下游十几里的一片水洼,和一块状如舟船的土地。那地方有个墟落,名叫“象舟”,实际上就是今天以王统照、王愿坚、王希坚而闻名的“相州”。大舜就是在那儿与乡亲们犁田,用“咧咧”“啦啦”的口令,令牲口向左或者向右偏转,使人和牲口的脚步取得了协调,心理上取得了共鸣,于是“咧咧啦啦”的吆喝声和牲口发出的喷鼻声、叫唤声此起彼合,居然形成一种比天籁还要悦耳的音乐。于是大舜兴奋起来,激动起来,遂扯开嗓门,接着一首《乐乐歌》冲口而出:

尔乐乐,

我乐乐,

尔我同乐乐

……

《礼记·乐记》载:“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此五弦者,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今天我们看到的古琴是七弦,后两根乃是周朝文武二王增加的。舜帝后来还亲自制作了融诗、歌、舞为一体的《韶乐》,然后颁布法令,让《韶》成为臣民必唱的“国乐”,并以之作为规范臣民行为的“礼仪”之一。笔者有幸在舜的家乡诸城欣赏到七弦古琴,也有幸见识了琴师斫琴的高超技艺,但却无法欣赏“原版”的《韶乐》之美。说实话,你偶尔在旅游胜地听到的所谓《韶乐》,那无非是在假酒的瓶子上贴了“舜帝御制”的标签罢了。这不能不说是我辈的遗憾,让我们不得不羡慕孔子,他老人家入齐闻《韶》,陶醉得三月不知肉味,我们连这点福气都得不到了!

《韶乐》虽则壮美、宏大,但它整体的或某个段落的韵律也许是从《乐乐歌》发展而来的。因此可以说,《乐乐歌》应该是《韶乐》的“母本”。难道不是吗?就是在“象舟”(相州)这片土地上,舜和乡亲们停下犁具,点燃篝火,然后边歌边舞,让《乐乐歌》的旋律在天地间回旋荡漾……后来舜帝的乐官夔炫耀其歌舞的感染力之大,自称“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这使我们联想到大舜和乡亲们齐唱《乐乐歌》的情景,估计那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连同潍河里野鸭、鹭鸶之类,一定会相率和鸣,组成一支妙不可言的中国版的古典交响乐曲。

我们千万不可小觑这首从泥土里长出来的飘荡在潍水上空的《乐乐歌》,它所表达的人类追求直到今天也没有过时,它的内涵之重直到今天也无法估量。“尔我同乐”即“普天同乐”,千百年来这一直是仁人志士前赴后继的目标,而一代伟人毛泽东所发出的“环球同此凉热”的高吟,也一直在叩击着千百万红色信仰者的初心。

从王金铃先生《虞舜大传》中笔者了解到:诸冯所在的诸城一代的村落,现仍保留着远古时用舜的“普天同乐”思想所起的名字,什么阿乐子(笔者注:诸城人发音“乐”同“落”,“阿”近乎于“我、窝”)、合乐子、王家我乐、侯家我乐、我乐、后我乐、大可乐、小可乐、乐坡、普乐、高乐等二十余处村庄,“这不能不说是村名史上的一大奇观。中华民族原始美德的承传,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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