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戈
范仲淹未曾出任过环州知州,但环州归环庆路管辖。范仲淹于庆历元年五月左迁左司郎中、知庆州,管勾兵马都部署司事;九月,又任环庆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庆州为大州,是环庆路帅府所在地,因此环州军政公事也在范仲淹的职权范围内,亦得过问。范仲淹于当月二十四日到庆州上任后,一件要事即:上奏巡边,调查了解环庆路的沿边防务情况。
“庆历二年春,予按巡环州,患属羌之多而素不为用,与夏戎潜连,助为边患”(《范仲淹全集·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就是说,范仲淹了解到:边界上属于宋境内的羌人(属羌)内部四分五裂,不断争斗。为了战胜对方,往往投靠西夏,助其为边患。范仲淹针对这种情况,便晓以大义,讲明利害,消除矛盾,促其团结,并制定条约,加以约束。又“及召蕃官慕恩与诸族酋长仅八百人,犒于麾下,与之衣物缯彩,以悦其意。又采忠顺者,赠银带马绂以旌之”(同上)。并奏请朝廷准许枢密院及宣徽院给宣头空名者各百道,根据战事缓急书填,以劝赏战功及招降蕃部。范仲淹又发现环州境内城寨年久失修,城(寨)墙低矮,壕沟浅窄,遂命当地官员率兵民加高城(寨)墙,掏深壕沟,以增强防守能力。范仲淹作为文帅,以政治手段,稳定了局势;扎紧篱笆,建全防御,因此“诸羌皆受命,自是始为汉用矣”(《宋史·范仲淹传》)。
环庆路不仅环州与西夏接界,庆州之东北也与西夏连壤,一手难捂两只耳朵,且这两州多羌人,范仲淹想找个助手,共同防御西夏,自然想到了“属羌爱服,皆愿效死”的能人种世衡。范仲淹在延州任上时,就兼管环庆路。为了加强环庆路的防务,又不愿埋没人才,鉴于青涧城已筑就,曾一度举荐种世衡任环州知州。现在范仲淹到了庆州,直接管辖环庆路,更将此事提为当务之急,愿调种世衡独当一面,助其一臂之力,屡荐种世衡知环州。但此时,接替范仲淹担任延州知州的是庞籍,也是位爱才的将帅,不愿种世衡离开延州。二人争才,相持不下,朝廷难以决断,拖延下来,范仲淹难以如愿。
范仲淹不得已,又上言:“环州勾当一郡十三寨,当此危地,须在得人。朝廷以臣不才而轻此一路,臣恐将有麟府之祸,虽加罪于臣,无益于边事。臣今乞将新授左司郎中一官回授种世衡,转诸司使知环州,权钤辖司。或朝廷从臣所请,使边臣知推让之风,亦非细事。如终不允从,则乞差臣带本路一将军马,权知环州支备。如朝廷体量臣稍涉虚妄,甘受上书诈佞不实之罪。”又奏云:“臣前乞将一官保举本人,非欲鼔激,盖为环州可忧。” 为国事,范仲淹用自己的衔位换取人才,这种以大局为念的做法在历史上是少有的。
范仲淹如此重视环州的防务,又如此看重种世衡的才能,且言语恳切,态度坚决,朝廷焉能不动心?后竟从公请,果得世衡之用(《范仲淹全集·奏荐种世衡知环州》)。范仲淹还说:即是朝廷不同意调种世衡,但将这事公布出去,有利于倡导官吏之间推让之风,也是好事。范仲淹事事以身作则,处处倡厉士风,由此可见一斑。对于范仲淹坚持调种世衡知环州一事,(宋)李焘所著《续资治通鉴长编》这样记载:“是春,范仲淹巡边至环州,属羌阴连敌为边患,仲淹谓种世衡素得羌心,而青涧城已坚固,乃奏世衡知环州以镇抚之。庞籍请留世衡,诏仲淹更择人,仲淹言非世衡则属羌不可怀,诏从仲淹所请。”
在范仲淹的坚持下,种世衡终于来到了环州,出任环州知州。种世衡才高能强,敢说敢干,年轻时受诬陷,惨遭牢獄之灾,后虽还世衡以清白,但空有一身本领,仕途蹉跎,停滞不前。是范仲淹这位伯乐,发现了种世衡这匹千里马,多次重用和举荐他。
种世衡果然不负众望,在环州不但独当一面,而且干得水起风生。《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有牛家族奴讹者,倔强未尝出,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诘朝行劳其族。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白: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缘险而进。奴讹方卧帐中,谓世衡必不能至,世衡嚃而起,奴讹大惊,率其族罗拜听命。又有兀二族,授敌伪补,世衡招之不至,命蕃官慕恩出兵讨之,其后百余帐皆自归,莫敢贰。因令诸族置烽火,有急则举燧,介马以待。又课吏民射,有过失,射中则释其罪;有辞某事、请其事,辄因中否而与夺之。由是人人自励,虽屠贩倡优皆精于射,敌不敢复近环州。”同时,种世衡大力推行军屯,大力发展农业生产,“繇是缘边诸城,独环不求增兵,不烦益粮,而武力自振。”世衡在环之事,范仲淹在《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上记载尤为精详。
种世衡冒雪面见牛家族首领奴诺,是历史上有名诚信故事,今天读来仍有教育意义。那么牛家族在今环县什么地方呢?《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庆历元年六月己亥,陕西体量安抚使王尧臣言:‘庆州之西七十里即马岭寨,北十余里即背汉蕃部杀牛族,有强壮人马二千余,皆负险而居。自来招辑不至,多扰缘边。若更与他族联结,要断马岭,则环、庆二州之兵,不能更相为援。’”从“皆负险而居。自来招辑不至”一句看,杀牛族就是牛家族,族地界在于环、庆二州之间的马岭以北十里地。王尧臣又说:“臣等昨由马岭、木钵镇至环州,川路平直,两边虽有土山,山外皆高原,谷道交属,何往不通。” 由此看出,牛家族并不住在川区而住在山区,疑为今马岭东沟内,才称得上“地险”二字。他们在此居住,对环州与庆州的交通形成最大的威胁。种世衡来环县,锐敏地看到这一点,所以将解决庆、环道路的通畅问题放为首要;同时他又看到,要解决庆、环道路的通畅问题,必须先得解决牛家族的归属问题。问题看得很准、很清楚,就看采用何种办法来解决了。种世衡釆用的不是武力,而是本人的诚信。一经承诺要去看望牛家族部落,无论客观条件如何变化,都得践诺。他以个人的诚信征服了以奴讹为首的牛家族,兵不血刃,属羌皆为宋所用,这是上上之策。
范仲淹在巡边时,路过环州马岭镇,发现镇内建有一座夫子庙,大为惊讶。观看建庙的记碑,才知庙为已故的兵马监押、殿直、赠某官张公蕴所建。因为镇周围居住的皆为羌人,而在属羌聚集居住之地修建孔子庙,用儒家思想教育引导羌人,其用意深远。范仲淹熟知张公蕴的故事:在咸平二年,张蕴面对契丹围城而临危不惧、率当地军民誓死捍卫了淄州城,使全城民众免于涂炭。将二件事联系起来,范公思绪再三,浮想联翩,一挥而就,书写了《环州马岭镇夫子庙碑阴》一文,盛赞了张公的德行。范仲淹认为:张公蕴有两位优秀的儿子,不仅是因为其救了一城人生命所积阴德而致,更重要的是他重视儒学教育、善于用儒家思想教化风气的结果。可惜,这块石碑因年代久远而丢失了,所幸碑阴文留下来了,不然我们不会知道这件故事的由来。
范仲淹经过巡边,得知环州地形,知道夏人入侵环、庆,有三条路可走。一是东路,这里尽为山区,崎岖难走,不利于大部队行进,且有安塞等寨的防守,敌无利可图。二是中路,沿环江大川行进。川宽路平,但川道遍布城寨,如最北有甜水堡、山城堡、洪德城、肃远寨、乌仑寨、永和寨、环州城、本钵寨、马岭寨等等,层层设防,亦难如愿。三是西路,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与环县西北接壤,地形蔓延,便于骑兵行进。继续向东,有几条小川如虎洞川、城西川、合道川等通环江大川;向南通过黑泉河川、马家河川,下至蒲河川,进入泾原路的原州(今镇原县)。这一路道路分叉多,涉及面广,最难防守。而且在原州与庆、环二州交界处,生活着明珠、灭臧、康奴等羌族。尤其前二族“居属羌之大,素号强梗,在原为孽,寝及于环。抚之,很不我信;伐之,险不可入。北有二川,交通于夏戎,朝廷患焉”(《范仲淹全集·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
当范仲淹听闻泾原路欲袭讨之,己巳,奏言:“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尝已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今固原),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庆历二年十月己巳条)。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加强这一路的防御?范仲淹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上章建议:“宜因昊贼别路大入之际,即并兵取细腰、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则可亡忧矣。” 这是最恰当地决策。但章上后,不知何原因,未见朝廷批准施行。事直拖到庆历四年十一月,范仲淹已离开环庆路,在陕西、河东宣抚使任上,乃议筑古细腰城,谕环州知州种世衡“与原州守蒋偕共干其事”。
当时种世衡久患痢疾病,但他“即日起兵会偕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之。夏戎固忌此城,君遣人入虏中,以计款之,兵遂不至。又召明珠等三族酋长犒抚之,俾以御寇,彼既出其不意,又亡外援,因而服从,君之谋也”。范仲淹的多年谋略在种世衡与蒋偕的努力下,终于实现了。而种世衡“处细腰月余,逼以苦寒,城成而疾作,以庆历五年正月七日甲子启手足,神志不乱,享年六十一”。(《范仲淹全集·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种世衡去世,范仲淹极为悲泣,在《祭知环州种染院文》曰:“伊余追念兮,心之酸苦,焉得边帅之尽如君兮?守此西土。”
细腰城所在地原为原州管辖,城修竣后,朝廷划归环州管辖。城具体在什么地方,《环县志》《镇原县志》都已失记。笔者曾查阅了许多资料,初步确定在今环县合道川乡高台村境内。高台村在合道川水上游,但在村内未找见像样的古城,又听说再从合道川高台村向里走,在其西北面不远处、属车道乡境内有一古城,面积近1000亩,是座山城,城墙一头在山顶,上有瞭望台,一头在合道川沟底,离川河很近,而且河边有一眼长年不涸、冬年不结冰的甜水泉。环州境内水多为苦水,有甜水源,极为珍贵。城墙为三七灰土夯填,墙土与遗留下的青砖内都有白灰点。城四周山顶有烽火台。城内住有七八户人家,多姓张。他们说,以前住户姓豆,城名豆城子。从修城的形式上看,此城是宋城确凿无疑,而且城恰在水向东流的合道川、车道川、城西川交界处和水向南流的黑泉河川的分水岭东面,可以就近防控几道川,尤其是向南的两道川。
豆城子附近再无其他较大的城寨遗址,仅向东,在城西川有座名为“半个城”,较为可观,但当地人解释说,因秦长城从城中穿过,一半居民属宁夏的固原管,一半居民属甘肃环县管,因此叫“半个城”。据考证,此城在唐代就有了,而且距环县县城仅二三十里,但距原州即今镇原县境却很远,尤其是防控向南的二道川,可以说是鞭长莫及,由此可以排除。此外,还有个万安城,在豆城西北面,是明代修筑的养马城,从时代和位置上看,并非细腰城。
2010年11月26日,笔者同陇东学院马啸、齐社祥二位教授,与环县政协原副主席康秀林经车道乡政府所在地苦水掌一路向南走到豆城子。三人都未曾来过此城,见这么大规模的古城很惊讶。齐教授说,这么大城,靠一州兵力在短期内修不成。马教授说,范公讲的细腰、葫芦城可能为两个城,这是其中之一。笔者认为葫芦城就其形状,也可称为细腰城。《环县志》写有细腰城,但未说明城的具体位置和以后名称,只说在县城西100里,此城恰好在这个位置上。
站在细腰城瞭望台上,笔者穿越时空,遥想当年,不由感叹、赞赏范仲淹运筹帷幄的谋略和种世衡守土尽责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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