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苏东坡的 “明月几时有”词

王福生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在中秋节临近之际，不免又想起了北宋的大文学家、大书画家苏轼的代表性词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如今，在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对着话筒张口就唱“明月几时有”的时候，不光是因为这歌的曲调好，更因为这歌词写得太美了。

记得我第一次读苏轼的这首词时，还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当时，小学的学制是六年，分为初小四年，高小二年。在进入高小的二年里，即1955年下半年至1957上半年，我很幸运地摊上了一位善于讲解古文和古体、近体诗的好老师。他叫周圣伦，中等个头，年龄顶多50露头，头发却已半白。他不辞辛劳，除了认真教我们语文课本里的内容外，还自掏腰包，自刻蜡板，不时油印一些古文、古体和近体的诗词发给我们，并不厌其烦地逐篇、逐段，甚而逐句、逐字地作出解释，还领着学生朗读、背诵。老实说，这段时间，对古文、古体和近体诗及词，虽死记硬背了一点东西，如陶潜的《桃花源记》、《归园田居》，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赤壁怀古词等，至今仍能背诵其中的名句，但在少年时，毕竟还没有深刻地理解古文、古体诗和近体诗词的能力。记忆中初学苏东坡的“水调歌”时，周老师提问我对文中“婵娟”一词的理解，我一时语塞，慌了神，只据“婵娟”二字的女字偏旁作了直视性判断，引来课堂上一阵轰然大笑。从此，我也就记住了，这里的“婵娟”是指月宫中的嫦娥，也就是代指月亮。同时也对苏东坡“水调歌”的尾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内涵有了准确的理解。

直到1989年中秋节时，为了不让师报道组的几位年轻的士兵过节时想家，时任师宣传科副科长的我，带着几块月饼，来到报道组，大伙边吃月饼边赏月，有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苏轼的“水调歌”“明月几时有”，作为朗诵节目献给了大家。我听了后很高兴。因为这是我此生第二次接触到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第三次接触，就是最近的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前，我一生从事新闻工作的入门师傅王行旻，突然从互联网上发给我一个名叫“文库”的邮件，我打开一看，认定这是个宝贝：不仅含有我国史上的古文名篇，而且还包含着古体诗、近体诗词的名人佳作。并且，诗词歌赋一应俱全。这文库中的诗词歌赋，并不是从哪个朝代排序而起，而是开篇就从苏东坡的诗词歌赋介绍而起的，光苏轼的诗词赋及其对历史人物的评论文章，就开列了3100多篇的目录和正文内容。而我，就是从寻找苏轼在登州辖地留下的诗词作品开始的。三个多月时间，我读了苏轼的3100多首诗词歌赋，其中的代表作名篇至少阅读三遍。并且对其代表作的评析、注释、译文、赏析、辑评等逐一细读。越读越觉得苏东坡不愧为大文学艺术家。难怪历史上人们送给他那么多的雅称：如在文学艺术方面，称其为全才，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诗善用夸张比喻，艺术表现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为“苏黄”；他的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他的书法，擅行楷，创新意，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

而苏轼的词作中，最吸引我的，还是60多年前周圣伦老师油印给我们的“明月几时有”一词。这是一篇中秋望月怀人之作。词前小序写道：“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丙辰，是宋神宗熙宁九年（即公元1076年）。此前，苏轼为避开汴京政争的漩涡，“甘愿”知密州（今山东诸城）。“明月几时有”的词作，就是苏轼来密州任职两年时的作品。他用词人形象描绘的手法，简笔勾勒出皓月当空，亲人苏辙（字子由）远隔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以反衬自己遗世独立的意绪与神话传说的融合，在月亮的阴晴圆缺中，渗透进浓厚的哲学意味，形成了一首将自然与社会契合的感喟之作。

有人说，这是一篇中秋怀念亲人的作品。我不完全同意此观点。故然，该词作写上阕望月，写下阕怀人；上阕高屋建瓴，下阕峰回路转。但决不能把该词上下阕截然分开。上下阕都是以月兴起，与弟苏辙（字子由）多年未见的想念之情为基础，围绕中秋明月展开想象、思考，把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之情纳入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性追寻之中。只不过上阕着意写执著人生，下阕表现善处人生而已。另外，“大醉”遣怀是主，“兼怀子由”是辅。这一点，在其词前小序中已有所交待。所以，对这个小序切不可忽视。

从语言美学上说，“明月几时有”的每一句，都是精粹的、闪闪发光的语言。正如诗词评论家胡仔在其《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中所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俱废。”这话说得虽然有些绝对，但我至今还没有见到超过“明月几时有”词的同类作品。所以，我很赞同胡仔评说苏东坡《水调歌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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