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鲁东南的九仙山,名始隆于大宋。那是东坡先生主政密州之日,公务余暇,携友人登其山而见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禁留下了“奇秀不减雁荡”的赞语。后,此山则名震齐鲁,声闻天下。
翠峰叠嶂的主峰区,有一峰耸半天,细观巅上有五柱并立探空,形若一掌冲霄,山人称五指峰。峰下牟云寺的住持僧人称万寿峰,后来的进山人俗称手掌峰。峰立于半天,叫个什么名称并非是件重大的事情,但其峰之北的一阔大山脊,却有一番来历。
峰北处的这条平坦山脊,土沃少石。其南北长约三四里,东西宽里余。矮矮的松林中,有大片的湿地,山草萋萋,芦苇丛丛,春日野花送香,秋日芦花招人。若往东西两侧下视,只见巨壑空谷而不闻奔溪之吼唱。据传,这是战国群雄争霸时军队留住的兵营旧址。今人则云,南边有个叫百将口的谷口,就是当年鏖战的惨烈地,伤人不少,否则何名百将。古时,征人戍边赴战场能凯旋归乡的兵士实在太少。铲头峰南,有一座刀耕火种时代的古城遗址,名曰牌孤城。山脊西的靴谷里,有孙膑书院。这山脊,后人送它的名字叫仓厫岭,此称也就不算跑题。有兵士就要粮草,兵马未动,要粮草先行,粮草一到,自然要有藏粮处。但仓库设在山顶上,只是难为了那些运粮的官兵。
有了些历史的仓厫岭,日后也就撒起了野,挥鞭纵岭树峰,一路西行,鞭尾直抽龙潭峡谷的霜墨二潭。长峰北立横空,虽无奇峰露险,可也不无气势,如一头巨象垂头饮水于西谷。这座饮水入谷的山,就是今日的卧象山。此山之名,就是当年的开山人张衍弟兄们的称谓。
情恋卧象
卧象山,自仓岭西下,万山中旋螺下沉,直插西谷,长约二十里。从天泉流下的水,邀请百谷之水,又约南山诸壑之水,汇于渐丘,奔我村之西而跌入十里长峡,西行转东入潮白河。
沉入地下的幽谷长峡,那奇石这怪松,那碧潭这飞瀑,那春鹃这秋枫,那一卷那一首不成景成韵呢。
人有情,山有缘。在满人坐了龙庭顺治顺了七年之后,诸城普庆村有一位叫张衍的先生,走进了九仙山中。陪同进山者,除了张家三弟兄,少不了壶石和徐田;自然,在这支队伍里,也少不了渔村和子羽的身影。
山不在高,贵在有灵,水不在深,好在有潭。这个久待闺中的美人胚子,第一次因了文人的歌咏,传出了山外,传到了州府,传到了省城,传到了江南。张衍、张侗成了卧象山的首组剪彩人。
山有九仙呵护,谷有双龙吐雾,这卧象山之景能不美吗!且先让我们看看张衍张侗弟兄们为卧象山修的山志吧。面对那条幽长的地下深谷,那些奇峰名潭,主人为其起的名号,皆注入了鲜活的生命。下面,就让我们开卷略品一二。毛河村西谷,谷为积霖,水曰灏水。顺谷西行,什么曝画台缫丝瀑,寅日门细草谷,小有天雪音台,玉毫石蝴蝶游,钓月岩天星台,花奴岱影,仙棋樵归,羡鱼老人牧羊儿,什么云镜泉印星潭,梦波桥雷音洞,留仙榻午梦回。什么束练峰璇雷峰,扶云峡龙嶂塔。什么元潭香池霜墨潭,只闻其名便思其妙,真个是字字生景,点点生辉。
进山的蓬海,生于殷实的耕读之家。他喜欢山水,当与父亲翊华先生影响有关。已成为生员的父亲,善于理家,关爱仆人,对贫困的亲友,或资助或养之,因而在诸城地,无人不赞。翊华先生有一大爱好,即乐佳山水。每遇节令,携酒脯,登石屋卧象诸山,流连竟夕,偶遇风雨,必补以他日。年七十余,犹自探九仙险谷龙湫,一溪明月伴人归。你说这个老头儿爱山也不,如此说来,发现卧象峡谷美景第一人,应是翊华老先生。
童时的张衍,还有从弟张侗,二人来九仙山一逛,那是日常中事。何况,翊华先生一来山中便住上个把月,还要诸位子侄携杖而从呢。
自然,翊华先生及儿子们忘不了壬午那次大难。还记得,那是个冷冰冰的腊月天,诸城城外死气沉沉,守城的大明兵士民众势单力薄,抵不了东北杀来的满洲野兵,这股过济南而窜来的清兵,破城杀民村野烧房。过了年的正月二十六日,一群清兵马队来袭普庆村,闹得人心慌乱鸡飞狗叫,乡人四散躲藏。蓬海的母亲徐氏与邻居一妇人躲在村外晒谷场园的草垛里,几个贼兵搜寻到此,连呼带喊,枪刺垛内,搜出了徐夫人。面对清兵,夫人大骂,惨遭箭杀。时衍方九岁,三子佳也只有六岁。
家仇终究难忘啊。六岁就失去了母亲的张佳,面对顺治之天下,心绪自难以平静。在一次作文课上,老师出了个“今之孝者”的题目,他见题铺纸,笔走泪下,师见其卷尽湿。佳对母之念,对清兵之恨,那颗仇恨的种子已沉到了心底。多年之后,这位有文才有感情的岁贡生,当官家派其任莱阳训导时,仍婉辞不赴。
张衍兄弟四人,除了老大因伤于盗贼西行外,他与佳、傃皆同父兄弟。进山的弯道上,少不了这位傃老弟。张傃,字白峰。或是家传,他自小也是一颗读书的种子,常书不离手,诗不离口。时人评云:其诗冲宕,有超诸兄之处,那名气似比蓬海、石民、子云三位兄长还牛呢。虽有才气的他,念念不忘的仍是母亲那“膏粱无特操”的训示,并没有去追求华彩四溢的人生。
辟山山有名,高垛峰后的小道上,慕名而来的进山客也就多了,这可忙坏了张家弟兄。为了支持我村待客的正常运行,张家也有了分工。山中的子孙读书及杂事由蓬海父子为主,普庆老家诸事均由子云负责。这可难为了这位子云弟,大户之家也难当吆。于是,主了家政后的张佳,除了挤时间读点书写首诗,他还要善理家。他要关心农田耕种,他忧心天旱雨涝,他筹划丰收俭年,可谓呕心沥血。放鹤园自立之日起,往来就无白丁,文人墨客何曾绝。江南来了客要住,北国来了友要吃。本地的外乡的,戴笠乘车者盈门,径草不生。鹤园要扩建,筑鹤亭修李轩,灾年施粥,年年扶贫,哪一样不用钱呢?没有一位行家里手经营,没有一位合格的后勤部长,粮仓不满,个个成了穷光蛋,求助不得,行善无资,岂不罪过。若此,怎对得起经历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慕兄名而来的同心至友呢。自然,后勤部里少不了一位年轻得力的助手,那就是他的侄儿张雯。跑普庆,蹿卧象,送粮送酒送肴。在高垛进我村的小道上,赶得几头小毛驴儿颠颠地跑。
普庆老张家的门风,自曾祖张蒲渠先生立规立矩,代代相传,变化不大,中虽遭东武西社被顺治取消,而思想之薪火却一直烧到了如今。家国的痛恨难消,满人皇上连连坐,不满的汉人文士仍争争。自然,南方不快的消息还时常传来,史可法的英烈,张家玉的自杀,夏完淳的义举,何腾蛟的不屈,张煌言的激昂慷慨气壮山河,一个个成了后人敬仰的人物。当然,这每位殉国者都是来客的楷模。在大清铁骑践踏下,这一代人的理想与报国之志尚留停在晚明的气场里。很难入世,不能入世,有着遗民情怀的张家弟兄,也只好退隐到父辈喜欢的山水之间。
为了张家的家传久远,老兄为其辟的卧象山立了山规,禁绝后人坏了山规,毁了石,砍了林,脏了水,刨了花,以让卧象山永披彩绿,常饮清泉水。傃亦学兄,为了鹤园之久长,他把已分成几份的园区,自己用田地替换出来,列于自己名下,传于能有资质继承的张家后人,还转告部分乡邻,以求助之,让规约顺利有效地下传。此一细事,足可见这位张家的小老弟目光之高远。惜今日之鹤园,已非昔比矣。这个曾经支持过几百个文化名人的家园,这个曾经接待过明末清初遗民的江北中心地,这个曾经让受过心灵创伤的来客获得片刻安宁的洞天福地,这个曾经辉煌过尚有正人君子气的园子,已消失在流逝的岁月里。据《潍坊日报》记者近年采访此地称,此古园之今日,唯余祖祠附近的一小片白杨林。无了老槐古藤,无了修竹亭台,无了追远堂,淡泊了主人之醇之慧。这么个有历史韵味的文化纪念地,今已难寻放鹤翁之踪影了。目睹现状,实在叫人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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