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柔荑,援琴发古韵泠泠清音,弦外有新声 90后女孩高泽媛融合古典与现代,寻求激发古琴艺术新生命

半岛全媒体记者付晓晓

古琴,即琴棋书画之“琴”,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今年25岁的高泽媛是诸城派古琴第六代传人,学琴十余年,她追求和打磨的不单是技巧,还有心境。古琴于高泽媛而言是一门乐器,也是她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通道。作为古琴文化的传承者,为了让更多人认识和接受它,这个年轻人还尝试将古琴与流行音乐结合,试图激发出古琴更多的活力和潜能。

结缘古琴始于意外

古琴闯入高泽媛的生活源于一个“美丽的错误”。高泽媛最先接触的乐器是古筝,从8岁开始学。12岁那年,父亲帮她买古筝曲磁带,不小心买成了古琴的。“因为我父亲会弹古琴,所以我也认识这乐器,磁带放上一听,不对,这是古琴不是古筝。”但是这乐音打动了高泽媛,她又对弦乐器格外感兴趣,索性将错就错,改学古琴。

古琴也称作瑶琴、七弦琴、玉琴,在我国最早诗歌集《诗经》中被多次提及,“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我有嘉宾,鼓瑟鼓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里的“琴”指的都是古琴。根据这些文字记载推算,古琴的诞生距今至少有3000年历史。在数千年流变中,古琴发展出广陵派、虞山派、浙派、川派、诸城派等多个流派。其中,诸城派发源于山东诸城,以“诸城三王”王冷泉、王心源、王心葵为代表人物,在齐鲁大地的地域条件和人文气质的影响下,形成了古朴典雅、刚柔并济的风格。

高泽媛是诸城派古琴第六代传人,师承诸城派古琴名家朱子易。老师家在济南,为了学琴,高泽媛自小小年纪便开始在济南、青岛两地之间奔波。学生时代,她每天练琴将近12小时,常常练得指甲都断掉了。“指甲断了耽误练琴,师母就从矿泉水瓶上剪一块接到指甲上,涂上502胶继续练。”练琴纵然辛苦,但琴艺的进步总是能给她巨大的鼓舞。“十五六岁的时候学《梅花三弄》那首曲子,有一小段怎么也练不好,揉弦时手指不听使唤,就先停下来,过几天再拾起来,反复练了一个星期,突然通了,那种感觉特别好。”

古琴对高泽媛来说,也算得上一门家传技艺。她的父亲高波是诸城派古琴第五代传人,在她学琴初期,对她有启蒙作用。高波觉得高泽媛在艺术上有天分,也很用心。“她喜欢思考,常常问我为什么有时候弹不好,我告诉她,弹琴不仅需要技巧,也需要阅历和学养,需要你理解它。”父亲的话督促着高泽媛不敢对练琴有半点松懈,渐渐的,她的琴艺赶超了父亲,偶尔还“客串”父亲的老师,教他一些曲子。

在琴声中理解传统文化

在高泽媛看来,古琴不仅是一门乐器,它还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缩影。“一张古琴就是一个微缩的世界,从琴的形制来看,古人把天地万物都融了进去。古琴是弧形面板、平整底板,象征天圆地方,琴上的岳山、龙龈代表崇山峻岭,两个发音孔分别叫龙池、凤沼,代表江河大泽。”据高泽媛介绍,古人把琴体长度定为三尺六寸六分,象征一年366天,宽六寸象征六合,即天地四方,十三个琴徽象征十二个月,中间一徽为元气之统,象征一阴一阳之道。

“古琴也与《易经》有关,我对《易经》产生好奇就是因为古琴。”高泽媛说,古琴最早有五根弦,宫、商、角、徵、羽五音对应金、木、水、火、土,传说后来由文王、武王又加了两弦,成为现在的七弦。“古琴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我也以古琴为源头了解和学习了整个中国传统音乐史。”在高泽媛看来,古琴帮助她更好地理解了传统文化,在这种文化氛围里,弹琴的过程已经超越了音乐功能,变成了一个与天地对话的过程,一个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过程。

除了古琴,高泽媛也酷爱书法,尤其擅长楷书、隶书、行草书。书法也是家传,高泽媛从小看着爷爷、父亲在家中写字,耳濡目染之下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四岁就开始写字,个子不够高,踩在凳子上写,能连续写两个小时。”高泽媛认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琴棋书画不分家,古琴与书法也是融会贯通的。“弹琴讲究轻重缓急,写字讲究提按顿挫,都是有节奏、有气韵的,写字技法有回锋、中锋、逆锋、侧锋,弹琴有抹、挑、勾、剔、打,二者有相通之处。”

从练技巧到炼心境

学习古琴十余年,高泽媛从未觉得它枯燥,一天不练琴就手痒。唯一一次出现心理波折是在大一时候。课程从早排到晚,周末也被选修课占据,她不能按时到专业老师家里学琴,只能每天晚上课业结束后在宿舍悄悄地练。“一边心里委屈被老师冤枉偷懒,一边又较劲似的坚持练琴,但是总感觉状态不对。”直到寒假来临,高泽媛在老师家住了半个月才慢慢找到弹琴的节奏,“好像突然就开窍了,那学期学了半曲谱。”

手抚古琴,弦外有清音。时至今日,弹琴对高泽媛来说已经迈过了练习技巧的阶段,转向心境的修炼。“古琴和古筝不同,古筝有21根弦,古琴有7根弦,要论难度,可能古筝更难一些。但古筝弹的是技巧,古琴弹的是心境,很多时候你弹琴其实是弹给自己听的,在与自己发生对话。”

每当心情浮躁的时候,弹琴能让高泽媛静下来,给予她心灵的安抚。“比如出去旅游一玩好多天,回来缓不过劲儿还想着玩,但是手指一放到琴上,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心情就舒缓很多。”弹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高泽媛不断陷入其中,与琴为伴,她常常忘记时间,完全沉浸其中。“死磕一首曲子的时候,很难,手指不听指挥,这时候本打算先放一会儿,但是脑子里还在止不住地想,牵着自己不断地坐回到琴前,想要再试一试、再试一试,直到把它弹会了。”

让古典音乐与摇滚碰撞

高泽媛有自己的工作室,教古琴,也教书法。最近几年,她感觉古琴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和接受。“我们的青岛市诸城派古琴协会现在有将近200名成员,都是古琴爱好者,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有各自的学生,学习古琴的人明显在增加。”这让高泽媛很欣慰,“古琴是一门相对冷门的乐器,作为专业演奏者,我们当然希望更多人通过我们的演奏认识它,然后自然而然地喜欢它。”

怎么将古琴文化传播得更广,高泽媛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除了授课、演出,她还做出过一个看上去离经叛道的尝试:将古琴与摇滚结合。她加入了青岛一支叫做“唤醒”的摇滚乐队,参与创作了几首融入古琴元素的曲子。“起初问乐队其他成员能不能接受古琴加进来,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古典的、一个流行的,一个很静、一个很躁,看上去南辕北辙的两种东西怎么放到一起啊?但是大家又觉得碰撞一下可能也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能擦出火花,就试试吧。”

作品出来以后,高泽媛和乐队在青岛几个音乐节上公开表演,结果出人意料,古琴元素大受欢迎。“很多人演出完了过来问,这是什么乐器啊?还能这么玩?他们觉得很新鲜。”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对古琴的“再创造”得到了父亲的赞许。高波说,“古琴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我们应该传承它,也应该发展它。如果单纯就琴艺来讲,我们未必能超越古人。让年轻人去尝试创新,也许能激发出古琴的新生命。”

其实这不是高泽媛对古琴的第一次“颠覆”,她也曾尝试将古琴融入电子音乐。“我喜欢中国传统的古典音乐,也喜欢流行乐,音乐无边界,不管是电子、摇滚、嘻哈,还是古典乐、轻音乐,都有结合起来的可能,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只要能让年轻人以更快的方式去认识古琴这门乐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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