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好刘统勋,还缺啥?

□逄春阶

很小就知道刘统勋的大名,他生在逄戈庄,过去属诸城,现在属高密。传说逄戈庄原住民都姓逄,刘统勋的祖先给老逄家当长工,长工父亲去世,东家感念长工勤恳,赐了块墓地,据说是块风水宝地。后来,刘家发迹,逄家式微,至今竟无一家,只留下“逄戈庄”村名。现在呢,我这非“逄戈庄”的逄门不肖子孙,只有点评刘统勋的份儿了。

闲言少述。央视一套正在热播《天下粮田》,十几年前看过《天下粮仓》,两部电视剧演的都是刘统勋的故事。刘统勋的扮演者,无论是王庆祥还是吴京安,我对他们的表演只打个及格。原因是他们都端着,官威倒是端出来了,但不松弛,显得生硬。说白了,就是没有活泼泼的山东味儿。

演不出刘统勋神采的主要原因是,王庆祥、吴京安二位没有到诸城体验生活,没有深入了解刘统勋生活的环境。逄戈庄尽管划给了高密,但还是诸城味道,叫我说诸城味道的特征,我说不出,但是这个味道里肯定跟这些古人有关:大文豪苏东坡、金石学家赵明诚、《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小说家丁耀亢,更早些的还有大舜。诸城是什么地方?“至今东鲁遗风在,十万人家尽读书。”刘统勋离开我们不过244年,当地人的基本生活习惯有很多没变。你扮演刘统勋,不到诸城来呼吸呼吸这里的空气,不喝一口刘统勋喝过的水,不尝一口刘统勋吃过的煎饼,不到刘统勋夏天洗澡的河里泡泡,不沾点地气、文气,你演起来哪有底气?

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王庆祥、吴京安们,你们就是不会说诸城话,起码也得听听诸城人怎么说话吧,比如,他们把蝉叫“借溜”,狼叫“马猴”,好叫“刚的好”,昨晚叫“夜来后响”,没空叫“不隆过”,放牛叫“放油”,小麦叫“妹子”,肥皂叫“姨子”,萝卜叫“罗背”,勺子叫“学子”,头发叫“头扶”、喜鹊叫“野挑”……诸城方言很独特,我听着像唱歌。

诸城的童谣,用那正宗的方言说唱出来,更是别有韵味。你听,这家老嬷嬷在天井里哄孙女,开口说的是:“瞎话瞎话儿,窗户台上种着二亩籽瓜,瞎汉看瓜,聋汉听瓜,新生孩子偷瓜。瞎汉也看着了,聋汉也听着了,新生孩子也捉着了,逮着小抓髻一看啊,还是个秃丝儿(秃头)”；那家老爷爷在吓唬淘气的小孙子:“肚子痛,找老熊,老熊不在家,找老嬷,老嬷在家里磨刀子,吓得小孩好好的!”如果王庆祥、吴京安仔细听,一定能捕捉到刘统勋独特的一面。童谣流传了上千年,刘统勋在孩提时代,定然耳熟能详,想忘,忘不掉；想甩,甩不了,已经融化在血液里,跟皇帝说话,也是这味儿。

说话如此,生活习俗更是如此。不知刘统勋酒量如何,电视剧《天下粮田》中刘统勋是能喝酒的。诸城人好酒,往北十几公里就是酒乡景芝。喝上二两酒,英雄胆就出来了。诸城人臧克家有诗曰:“儿时景芝酒名扬,长辈贪杯我闻香；佳酿声高人已老,沾唇不禁念故乡。”我老家即景芝,跟逄戈庄的人一个德性,都喜欢喝两口。天上黑影,寒风吹着,叔伯兄弟几个盘腿在炕上喝酒,每个人端着酒杯,眉飞色舞。大哥说,干了,都“吱”地干了,还故意咂得酒盅响,六哥没喝干净。旁边的人就说:“挓挲得你不轻,咱锅锅(哥哥)的话你也不听啦?”六哥将眼珠子一瞪:“野挑(喜鹊)窝里抻出个扁嘴头来,你算个什么嘎嘎鸟儿?咱大锅锅(大哥)、二锅(二哥)、三锅(三哥)、四锅(四哥)、五锅(五哥)都在这里,没个吱声的,就数着你站在高跷上充高个,小心我扫堂腿把你踢倒,砌掉了大门牙。”劝酒的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将六哥的酒抢过来仰脖干了。马上又有人跳出来为他抱不平了,朝不喝酒的六哥开了腔:“你真是墙上挂狗皮——不像话(画),哈(喝)就哈(喝)不哈(喝)就算了,让人替算什么西洋景,摸量(估摸)着自己是太监就别娶媳子(媳妇)。”民间百姓,就是这样生存着,喝着酒拉着呱,日头底下笑哈哈。这就是刘统勋出生地的生活状态,真正了解了,才把握住这个人物。拍刘统勋,不喝点酒,不喝醉一次,怎么能拍好呢。

演谁像谁,演谁就得靠近谁。寻找人物的根脉,根脉找到了,才能立起来,活起来。演刘统勋、刘罗锅,就得到诸城；演毛泽东,就得到韶山冲；演蒋介石,就得到奉化溪口。体味仔细了,才能上个档次。现在影视剧不好看,病在偷工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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