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超
与其浪费光阴考据哺育过“三公两宰相”的清代槎河山庄存在的真实与否,毋宁抽空去山东省博物馆读读馆藏的《槎河山庄图》以及上边的题诗,闲暇再去五莲户部杨家峪那棵老朴树下坐会儿,用自己的想象和真切的感受,勾连起数百年来传说和现实之间缺失的那一大段时空。
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讲,《槎河山庄图》与槎河一带实景山水,完全可以没有多少相似度,作品游离于普通人的认知之外,时间跨度约三百年,古代书画家的所思所想,你我只需尊重,就可以避开所有的偏见和争执。毋庸置疑笔墨痕迹的真实与优劣,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可以完全脱离对庸常的摹写,有些人,连活着的意义都理不出头绪,你谈艺术,真的有点对牛弹琴似的荒谬,何必无端挥霍自己的才智啊。士夫画是以写意为心法的,而观赏者若按图索骥去较真儿,便连文人画家所鄙薄的附庸风雅都算不上了,对于艺术的欣赏,王国维老先生是解人———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别人的解释永远显得多余。某种意义上讲,《槎河山庄图》是诸城 “清爱堂”刘氏支脉的图腾,缘起于大清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刘统勋,真心实意也好,假惺惺也罢,抛开乾隆皇帝对臣子家事的琐碎关怀,诸城刘氏作为一个显达已久的世家,为缅怀故土,褒叙祖业,激励子孙,刘统勋延请当时有“画状元”之誉的内务府总管、著名画家唐岱,绘制了这幅刘氏家山图。从此,槎河山庄就鲜活地存在于游宦四海的刘氏子孙莫名的惆怅里。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每逢佳节、酒后抑或月下,滋生出来的对故乡的追忆,也算是有了一个值得矜夸的张本。古今一也,人与我同尔,无处安放的乡愁,为什么就变成了善于自嘲的现代都市人不屑一顾的自寻烦恼呢?人,一旦缺失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热爱,麻木不仁就会充斥每一个苟且的夜晚和白昼,因为我们的心正在一寸寸地变硬,如孜孜以求的钢筋混凝土编织的昂贵的牢笼般固执、冷漠,一切以小我为中心而缺失对同类人文关怀的那些沉重的忧戚,都是无病呻吟。矫揉造作演变成常态,是对智者莫大的羞辱,如同古代那些恨不得“鹭鸶腿上劈精肉”的硕鼠,软塌塌的讽刺夹杂在历史的缝隙里,展示给你会心一笑的,往往不是正规的文本,因为你读不懂的历史往往太沉重,不是供人随意消遣的风花雪月的故事。世界范围内,不敢正视稗官野史的民族,注定算不上什么优良的族群。《槎河山庄图》,在我的认知里,就是诸城刘氏家族辉煌家史的扉页上,不必用文字诠释的衬底插图。很多人看不透中国画,不是因为缺乏专业知识,而是缺失有深度而又独立的思考,现在的画家,好多是没有魂灵的,吹嘘的除了技法还是技法,当然也还需要不知道如何推演出的润格,支撑着脸面和尊严。
槎河山庄故址在今五莲县户部乡杨家峪村,真真切切存在于我们庸常生活的边缘。据明万历《诸城县志》所载,始筑于明弘治年间,此地群山环抱,绿树成荫,野花遍谷,明初白氏迁此立村,并建私家苑囿——— 白家花园。清乾、嘉重臣刘墉的曾祖刘必显时代,从已败落的吉、白两姓手中买下白家花园及周边山场,营造园林并命名为“槎河山庄”。关于槎河山庄的规模,刘墉在《槎河山庄诗并序》中说“草堂有二,斋庐倍之,楼为内室者三”,由此可见规模并不大。据悉,断壁残垣终毁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旧村改造,现仅存“学屋”东北角砖石墙基。刘墉曾祖父刘必显,为顺治年间进士;祖父刘棨,是康熙朝名臣;父亲刘统勋,官至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为管好山庄,刘统勋的二哥、三哥从诸城逄格庄(今属高密市)来槎河山庄安家落户,刘墉幼年曾跟随伯父在此长期居住。刘必显晚年乞骨还乡,一直在山庄中督导子孙读书,他曾说:“教子之道莫要于读书,能读书乃能明理,能明理始能成器,始能保家,至进取功名”。在他的教育和影响下,他的四个儿子中有两个中进士,十七个孙子中,有十二人中举。当他的第三子刘棨中进士时,刘必显便把槎河山庄交给了这位学业有成的儿子。刘棨不负父望,为官清正廉明,官至四川布政使,为清代著名的廉吏,曾受到康熙皇帝的多次褒奖,康熙亲笔书写“清爱堂”赐予刘棨,从此,诸城刘氏始以“清爱堂”为堂号,数百年来扬名四海。刘棨共有十子,刘墉的父亲刘统勋便是其第五子。刘棨继承父志,对子孙教育甚为严厉。孩子六岁就要随师傅读书,衣着饮食皆同于穷苦人家子弟,以致雍正年间曾执教于槎河山庄、后来成为紫禁城咸安宫教习的安丘人李漋不无感慨地说:“近世言家法者,首推东武刘氏”。在严格的家教下,刘统勋兄弟们先后有八人中举,有三人高中进士。八子登科,为清代科举之冠,令许多江南青箱世家望尘莫及。刘墉登第后,乾隆皇帝赐诗“海岱高门第,瀛洲新翰林”以示奖掖。
刘棨晚年将槎河山庄交付其次子———举人刘纮熙。刘纮熙早卒,三弟刘绶烺延请安丘名士马长淑、李大本、李漋,设馆于槎河山庄,教育子侄,从留存的诗句里获悉,刘统勋、刘墉父子都曾在槎河山庄之锦秋亭畔进德修业。刘统勋闻达后,对槎河山庄关爱有加,亲笔题写他当年读书的锦秋亭扁额,并请画家唐岱绘制了《槎河山庄图》,大清山水画四大家之一的王原祁(麓台)为之作题。当时王公大臣题咏者多达二十五人,其中嘉庆帝、成亲王、尚书德保、协办大学士纪晓岚、英和等都曾题诗其上。嘉庆帝《题石庵师傅槎河山庄图》云:“相国家声著,洋洋表海东。披图知胜境,怀旧仰高风。嘉树人常誉,仙庄笔更工。”刘统勋的得意门生、有“天下第一才子”之誉的纪昀(晓岚)赋诗云:“千叠云风四面开,原非无地起楼台。如何书里莱公宅,只似孤村伴水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刘墉侄孙、官至浙江布政使的刘喜海与发配新疆赦归的林则徐相遇,刘喜海出示《槎河山庄图》,林则徐遂作《槎河山庄图刘燕廷喜海廉访属题》一诗。
随着《槎河山庄图》被清爱堂子孙们在文坛政要之间炫耀式的展玩,一条东西延绵十数公里的土地贫瘠的小山沟,一个创造了有清一代科举史上奇迹的“五莲九仙之阴、马耳常山之阳”的静寂的小山村,在大清帝国的和风丽日下,书香与清誉,播芳满六合,海内众名家的题跋,同时也赋予了一件缄默的书画作品以无上的荣耀。
开卷有益,闲暇的日子里充实以诗画,可以涤荡自己的灵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你我已经错过了槎河山庄昔日辉煌的人文历史了,有空闲就多去山里转转,亲近一下大自然吧。归来焚香煮茶,披图静坐,欣赏《槎河山庄图》,不妨多一些心游万仞、思接千古的遐想,梳理一下作为生命个体存在的意义。千万不要定位自己为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憧憬着远方,也酝酿好了诗意,却依旧在庸庸碌碌的日子里苟且偷生着!
我的笔墨勾勒渲染的《槎河山庄》系列作品,跟刘氏清爱堂流传的《槎河山庄图》,注定是没有任何纠葛的,既不需要凭才艺标榜清高,也不需要藉此薄技糊口,更不指望乾隆或是嘉庆皇帝赏我一份优渥的俸禄。
其实,刘墉时代真实的槎河山庄是怎样的呢?我来复述一下罗锅子《槎河山庄诗并序》里的慨叹:“逮后兄弟七人析而居之,鸡栖豚栅,略无隙地,食指渐多,而产不加,昔势固尔尔。”你能想象一个当红宰辅的家族,会可怜到如此地步吗?书上说清爱堂世代为官清廉爱民,我真的有点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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