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的爱情时光

他山之石□韩嘉川

上永济桥过南阳河,便可以在洋溪湖畔寻觅李清照的时光了。

一座与普通农家无大差别的门楼上,有现代诗人臧克家先生题写的匾额“李清照纪念祠”。能确定在这里找到李清照与赵明诚曾经居住过的踪迹吗?1127年12月,“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金石录后序》),且东阳城两月内连遭两次兵火洗劫,故居是否存在尚且难说,又经历了近900年的风雨变迁,即便这里真的是“故居”之地,如何能保存下来都是难以确定的。

隔着遥远的岁月,这里的一草一木,花息屋影都颇费猜详,但是居所的门楼大小高矮,并不妨碍酷爱漱玉词者对种种踪迹的寻寻觅觅。

在李清照71年(1084-1155)的生命中,青州时光自其24岁始,至45岁南渡,除去中间随赵明诚去莱州与淄州的三年,17年,是她最好的年华,也是最美好的时光。

小院里有四松亭、顺河楼。易安居是东厢房,正房则是被以“归来堂”命名的“居室”。不管这里的四松亭哪一年才有,也不论顺河楼是建于哪一年(据称建于清咸丰六年),是否与李赵二人有关,至少是应了“惟有楼前流水”之意。而“归来堂”内东首,有床枕条案,似二人卧室,这是后人推测当年主人生活起居的情境。其实“归来堂”,或说赵家青州的居所,应为赵明诚之父赵挺之所置。赵家祖籍为诸城,赵挺之幼时便迁来青州,在此娶妻郭氏,并由此入仕。其在官场遭构陷,后虽然查无实据重被启用,却因在汴京无房产,便生归乡之意,其乡便是青州的府邸,也被民间称之为宰相府的宅第,因而将其名为“归来堂”。大观元年(1107年)正月,被罢相的政敌蔡京官复原位,三月赵挺之被罢尚书右仆射,五天后故。赵明诚携妻回到了青州东阳城的府第。

对于在青州的这一段生活,李清照后来回顾时写下了《丑奴儿》一词:“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炎。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一幅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的夜晚景象,被其勾勒得历历在目。不管现在“归来堂”里的床铺枕席是否赵李二人真实用具,但至少是词人所依据的重要抒情道具。写这首词时赵明诚已经故去,李清照的生活中只剩了回忆。

而青州的生活的确留下了若干美好的记忆,其中的感情生活是主导。《浣溪沙·髻子伤春慵更梳》写赵明诚外出搜寻碑刻,其在家思念的心境。在状写室外院落景象之后,又描摹了室内的静物,最后以“遗犀还解辟寒无”道出主题。“遗犀”指“通犀”,是能避寒的犀角,此处是指夫妻感情的“依赖”,丈夫不在家,即便有“避寒犀”也不能得到所期待的温暖。而《木兰花令·沉木香消人悄悄》中的“雪满东山风未扫”,既为出门丈夫担心,又有爱中的埋怨之情:“为君欲去更凭栏,人意不如山色好”,想到外面楼台上凭栏远望,可有丈夫的踪影,又想你在这里对他千般挂记,他那里被金石遗迹夺了心思。须知赵明诚对于金石收藏到了痴狂的程度,李清照所产生的妒意,是从对赵明诚的千般爱出发的。“人何处?连天芳树,望断归来路。”(《点绛唇·寂寞深闺》)盼归之情真的是“柔肠一寸愁千缕”啊。

如果说李清照在青州的生活之幸,来自于夫妻恩爱用情之深,即便是寂寞、忧怨、孤独,均来自于这种情之所在,其词句中不乏小女人情调的娇嗔与怨忿,正是漱玉词的魅力所在。赵明诚上任莱州知府后,起初她没有陪丈夫前往任上,期间写了脍炙人口的代表作《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寄给赵明诚。赵得词后,闭门三天三夜,写了50首词,然后把这些词与李的混在一起请朋友看,朋友看过后,碍于面子,思量再三说:只有三句绝佳。赵追问哪三句?友答: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此词将一个思念丈夫的妇人形象用写意的笔触跃然纸上。李清照不仅是一位用眼睛说话的人,如“眼波才动被人猜”(《浣溪沙·闺情》)；也是用心说话者:“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李清照以不朽的词作在青州留下了独特的时光,循着词韵的蛛丝马迹,会从若干细节勾勒出一代词宗的形象,尤其是心路历程所展现的精神贵族神韵。若说爱情诗词,自古到今多少人写下了爱之深情之切的作品,而如李清照写到如此之入骨入魄者又有几许?

“寻寻觅觅……却是旧时相识。”是她爱情的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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