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千里不染尘 ——淮南名士胡质胡威父子的故事 姚尚书

“家无车马、驱驴单行”说的是魏晋淮南寿春名宦胡威（？—280年）与其父胡质（？—250年）的故事。史载，胡质、胡威父子不仅是淮南名士，也是著名的清官廉史。

胡威年少之时，其父胡质在荆州担任刺史。时值汉末乱世，胡质为国效力，常年在外奔波，很少与家人团聚。胡威思念父亲，但家道清贫，难以凑足川资盘缠，只得鼓足勇气骑着毛驴长途跋涉远赴荆州。他自带干粮，一路借宿，一边放驴，一边砍柴，自己动手做饭，风餐露宿，历尽艰辛终于抵达荆州。在荆州小住十余天，胡威告别父亲踏上归途，胡质拿出一匹白绢给儿子作为盘缠。十余日相处，儿子深知胡质清贫，几乎鹑衣素食，而一匹白绢是很值钱的，不禁对父亲这匹白绢的来历提出质疑。当他得知这匹白绢是父亲多年来从牙缝中省出来的全部，心中万千感慨，忍泪收下。刺史堪称封疆大吏，儿子临别时居然拿不出钱财，只能以一匹白绢作为川资，令人唏嘘。

胡威回程的途中，“巧遇”一名仗义的同乡一路作伴。这位同乡体恤他的奔波劳碌，总是多方设法予以帮助，行程自然顺利得多。胡威心中虽有疑窦，始终不知道同伴的底细。几百里路走下来，胡威终于巧妙地打听出此人的身份；原来他是父亲帐下的一名部属，先期告假返乡，却在百里之外有意等待胡威同行，自然有借机巴结之意。胡威得知此人的真实身份之后，便把父亲所赠的那匹白绢送给这名部属作为偿还，并严辞谢绝他的“好意”，独自骑驴返乡。

这位部属有意巴结的行为还是让胡质知道了，作为一名官员这么做有违操守，胡质毫不客气地对他杖责，罢官，除名。这样看来不近人情的严厉追责体现了胡质不徇私情的操守，也是这名曲意请托者应有的下场。

胡质不仅是个清官，也是个能吏。胡质任荆州刺史时，东吴大将朱然举兵围樊城，胡质毫不犹豫，带上一哨人马迅速赴援。部属谋士等人均以为东吴来势汹汹，只带少量兵马前去赴援难以奏效，固守才是上策。而胡质却说：“樊城卑下，兵少，故当进军为之外援；不然，危矣！”胡质毅然率部驰援，朱然不敢贸然进犯，樊城得以安定。随后，胡质升任征东将军，成为重要的边关将吏，胡质在任期间，大兴屯田，部署兵士积极守备边防，同时进行农业生产。为了做好屯田生产，设置东征台，具体从事屯田事宜，同时修通沟渠，与诸郡相连形成水网体系，既能促进屯田生产，又能保证舟船运输的畅通。在他的主导下，所部“广农积谷，有兼年之储”，“严设备以待敌，海边无事。”

据《三国志》《晋书》记载，胡质年轻时与蒋济、朱绩齐名，在江淮一带颇有影响。从东汉末年到曹魏时期历任顿丘令、丞相府东曹议令史、常山太守等职。在他担任丞相府东曹议令史时，大将张辽十分赏识胡质的才干，提名胡质担任自己的护军。此时，张辽与其护军武周因政见不同而产生嫌隙，有意弃之不用，于是通过刺史温恢向胡质伸出橄榄枝，但胡质却以身体不好为理由谢绝了张辽的请求。张辽是个耿直之人，见到胡质以后直截了当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他说：“我对你十分看好，真诚相邀，你为何如此辜负我的一片诚意？”

胡质的回答也很直白：“自古以来，所谓至交首要的是相知。即使偶尔多取钱财一定不是因为贪欲；即使偶尔打了败仗也一定不是因为胆怯；即使听到流言蜚语也不会轻易相信，能够做到这样，才能够成为终身的相知。”随即又说：“你的护军武伯南（即武周）是一位雅士，将军一直交口称赞，而现在仅仅因为一些睚眦之恨，竟然生出许多嫌隙，实在令人可惜。更何况与武伯南相比，我自认为才疏学浅，只怕会令你失望，所以不敢轻易应允。”张辽虽然是一介赳赳武夫，却也善解人意，听出了胡质话中有话，很快打消了对武伯南的猜忌。胡质的肺腑之言得到首肯，使得将军与将佐和好如初，足以看出他的人品与智慧。

胡质一生，清廉爱民，从不看重钱财，不置家产。每军功赏赐，全部分给部下，分毫不入私囊，因此“吏民便安，将士用命。”曹魏嘉平二年（公元250年），胡质病死时，“家无余财，惟有赐衣书箧而已。”

胡威秉承清廉家风，德行操守令人称道。当初在荆州拜别父亲时，父亲拿出一匹白绢给他做盘缠，他曾不解地问道：“大人清高，不审于何得此绢？”很显然，他对白绢的来由提出了质疑，一向清廉自处的父亲难道会心口不一？当他得到父亲“是吾俸禄之余，以为汝粮耳！”的肯定回答后，才安然收下。可见清廉谨慎的家风对他影响甚深。后来，胡威入朝为官，先后担任侍御史，南乡侯、安丰太守、徐州刺史等职，“勤于政术，风化大行。”

三国归晋后，胡威继续秉持清廉家风，一般上朝参政都不坐轿，朝廷给他的俸禄年年都拿出一些救济灾民。晋武帝司马炎曾与胡威谈及他的家世与生平，对其父的清廉称赞有加。晋武帝问胡威说：“卿与你的父亲哪一个更清廉？”胡威回答说：“臣不如也。”武帝又问：“你的父亲哪一方面比你更胜一筹呢？”胡威回答说：“我父亲唯恐别人知道他的清廉，而我的清廉却唯恐别人不知道。所以，我远不及父亲清廉。”这番话是他对父亲的评价，也未尝不是一种骄傲和自豪。

清廉忠直的官吏总是受人尊敬的，胡威因此获得重用，在晋朝先后担任监豫州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等职，后入朝为尚书，加奉车都尉。胡威曾直谏晋武帝对臣下过于宽纵，晋武帝说：“对于尚书郎以下的官吏，我从不加以宽免。”胡威说：“我所指的，并不在于丞郎令史等中下级官吏，而是我等高官也不能例外，只有这样才能肃清风化，严明法纪。”身为朝廷高官中的一员，在朝堂上谏言皇帝对高官从严约束，这是一种道德自觉，更具有远见，胡威的清廉意识是值得称道的。正因为他能保持清廉本色，晋武帝对他深信不疑，被任命为前将军、监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因功被封为平春侯。

太康元年，胡威死于任上，朝廷追赠使持节、都督青州清军事、镇东将军，其余如故，又赐给谥号称“烈”，可谓极尽哀荣。

胡质、胡威是令人称道的“父子清官”，是淮南的骄傲，在中国历史上一直保持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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