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冷炳豪 摄影报道
在普通的一天,你一定听过不陌生的腔调,“这个染发的小青年一定学习不好”,以及“你看看那个文身的小青年,一定混社会的”。
一些非主流的举动总会被贴上标签。即使作为个性化的文身已经不再边缘,在痛感与美感的双重吸引之下,越来越多人尝试在身上留下点儿什么。
文身的过程是疼痛的,文身针一次次刺进皮肤,组织液混合着血液一点点地渗出,结痂,脱皮……日本刺青大师雕佑西三代目曾经这样总结文身带给他的生活启示:一针针的雕刻,就像生活的每一天。珍视每一针就是珍惜生命的每一秒钟。
文身已经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潮流文化,而文身又是身体抹不掉的“标签”,那些每每因为露出的文身而被偏见定义的文身者,在这里,发出他们自己的声音。
友情提示:文身容易,去除不易,文身有风险,刺青须谨慎。
十年前扎社会十年后扎艺术
张孝清
1990年,12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文身,村里有一位老人的手上刺了一只蝴蝶,那时候不知道这是文身,就觉得好特别。
1999年开始帮人文身。第一次文身是给老家潍坊的朋友,哥们叫红旗,用缝衣服的针蘸上墨水,在手脖子那儿刺了一把剑。
2006年,在“杀人街”租了不到7平方米的小屋开起文身店,房租是一年4000元钱。开业后的第15天才干了第一个活,100元钱文了一只腾龙。那顾客是一名大学生,干完活还请我去饭店炒了两个菜。
那时候来的客人都是小青年,25岁都算大龄顾客,大都是文龙文虎,对图案也没要求,五六百元钱就能做一个满背的文身。
2017年,我的纹身店开了11个年头。经常会有四五十岁的客人登门,有做生意的老板,有高校的老师。现在更多的客人都是自己带着心仪的图案上门,选择可露可遮的身体部位。
今年涨了价格,去年1200元钱的后背线条今年涨到了2000元钱,一个满背的图案要1万元钱起步。因为文身是一辈子的事,越来越多的人更在乎质量而不是价格。
皮肤上的文身随我一生
噢仙儿
身上唯一一个文身是在我20岁的时候文的,是“愿爱无忧”四个字,在后背颈部位置。给我文身的是听摇滚时认识的一个淄博姑娘,性格好能聊得来,文身的时候就选择了她。
一直以来我都会贴比较张狂的纹身贴,父母总会说不要去文龙画虎,搞得跟黑社会一样,当他们看到我后背的纹身时什么也没有说,可能知道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愿爱无忧”这四个字我纠结了两年。这两年我爱过两个男人,一个不声不响地离开,一个彻头彻尾地欺骗。于是我文了这四个字,其意为能和心爱的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其实很多人知道我的文身后,都会嘲笑我是痛仰乐队的死忠粉丝,因为痛仰有一首歌名就是《愿爱无忧》。我极少去解释,我冲动但冷静地选择自己的文身,于我一定有其中的意义,它将随我一生,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它会一直在我的皮肤上,感受我的成长,我的老去,甚至我的面目全非。
六个文身的十年历程
老贾
我的第一个文身是在小臂位置,一个图腾。记得是一个下午,正好路过一家文身店,然后就进去文了,选图案的时候很随意,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酷一些。
第二个文身是在大腿,文的图案是耶稣背十字架。那个时候,我的人生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失败,我每天都在努力“自救”,感觉像背负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走在生命的“苦路”上,负重前行。
第三个文身是在左手腕的位置,文了一行梵文,“重生”的意思,有人翻译成“涅槃”。我觉得“涅槃”这个词太大了,也太玄妙,我愿意理解成“重生”。当我从之前的那场失败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开始反思过去之种种,重新思考生命,重新解读人生,重新规划未来。
第四个文身是在右手腕的位置,文了四个字“静守我心”和一棵枯树。
第五个文身是在脖子后面的位置,文的是一个“禅”字,确切地说,我的第四个和第五个文身是一起文的。
那时候在看一些禅语,慢慢理解人的一切痛苦和幸福都是心的感应,人的万般欲望皆由心生,守护住自己的心性,不患得患失,不焦虑,不惶恐。
第六个文身是在小臂内侧的位置,文的是戏曲里的花旦,所谓人生如戏,我们也都只不过是人生里的戏子,每段时期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画着不同的油彩,穿着不同的衣服,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
文身是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把一个人的情绪、性格、喜好转为某种符号或者图形。
这也就是从第一个文身到第六个文身,是我过去十年里的心路历程,从一个懵懂无知、骄狂气躁的少年到如今守着一家酒馆过活的30岁大叔,生命的每一次大的转变,人生的每一次大的思考我都用一种“痛”的方式记录。
当然因为有文身的缘故,也被许多人误解,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贾,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会认为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丑,如果长得帅,别人可能会说:“那个帅哥,文身好酷啊。”
其实,有文身的未必是坏人,没有文身也未必是好人!
三个文身的三个故事
小艾
我的左肩上,文了一只猫眼,本来眼睛里面是彩色的,因为怕疼,没敢上色。
那是15岁的时候,初恋因为距离遥远委婉地跟我提出了分手。当时失魂落魄地走在一个天桥底下,看见街边的地摊有人在文身,就冲动地过去选了一个图案,文身小哥年纪也不大,动作麻利,清洁,上图,涂药膏……整个过程20分钟不到。现在想来,大概是当时觉得,像分手这种大事,总该要弄出个什么幺蛾子来才能了结。
有一次洗澡,我妈突然闯了进来,看见了我的文身,下意识想遮住,没来得及。我妈问我你肩膀涂了个什么玩意,怎么洗澡洗了这么久也没搓掉?来我帮你搓……
每个人都有一段叛逆期,我的叛逆期是在初中。现在的我,想不出那时无忧富足的日子为什么总是要摆出一副对人生无望、看破红尘的样子。
那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去了康定。车子在泸定的一个县城里休息,我看到了那家文身店。老板长得凶猛异常,挂着好几串大佛珠,在背心外面的手臂上全是各种诡异的图案。他问我你想文什么,不想我被吓楞,赶紧答了一句,“随意吧,都行。”他抓了一把他的辫子,想了一会,又问我喜欢什么,我说,“自由。”
从此,在我的右手手腕动脉处,就有了一只血红色的展翅的鹰。
这一次文身时的疼痛记得异常清晰,不停流出的血在记忆里也没有褪色。老板不知道怎么止住我的大喊大叫,从隔壁饭馆给我端了一碗酸菜肉丝面出来,我一边忍住右手的疼,一边用左手颤抖地挑起几根面条,泪流满面地吃着。老板突然哈哈大笑,这个笑点至今对我都是一个谜。结束的时候,他也端了一碗酸菜面,自己呼哧呼哧地猛吃。手腕的痛一下子就消失了。
后来,虽然也陆续再去过几次康定,可是再也没有路过那个小县城,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家文身店,也没有再见过他,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谁说过一句话,热爱自由的人,骨子里一定是野性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野性的,但自由这东西,从来就没有从我的身体里消失过。
20岁的那年,行走是我的命。我不爱称之为旅行,更爱用行走这两个字,仿佛有着某种使命般的力量。
在19岁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过上那种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事实是,性格里的不安分决定了我必然要经历这样的生活。生命是顽强的,我一直这样坚信。
亦舒在小说里写,一事无成,半生潦倒。大概就是说的我这种人。
在云南昆明,为了省下一顿饭钱,捡起一桶别人吃剩下的泡面,去一片狼藉的卫生间冲掉里面剩下的残渣,洗到纸筒圈都起了一层毛边,再接一点热水喝掉,以此解饿。
我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起来,那碗香菇鸡肉味的热水。
在回丽江的火车上,因为想省下卧铺的钱,买了站票,那34个小时的车程是记忆里最漫长的一次。
逼仄的车厢,各种各样的人。我守不住一个小小的缝隙,不断地被推搡,没有人会因为我是一个小姑娘而照顾我。我开始接近真实的社会,正是因为经历过现实,才会不断地变得坚韧,才会渐渐懂得珍惜。
后来,在一座叫做“日出先照”的城市里行走,我忽然想起了一种动物,那是我觉得全世界最自由的动物———麋鹿。
于是,在我的左手腕内侧又多了一只麋鹿。在很多次感到快绝望的时候,会习惯默默地看一看这只鹿头,看着看着,就想到当年那个一腔孤勇的自己,心里陡然地生出一股力量。
不到半个月的文身
赵狗剩
上高一的时候我弄过一个小刺青,很小很小的一个六芒星,在手肘那个位置附近,当时是夏天,穿短袖,一下就被我家老爸看见了。老爸眼睛一瞪,低吼一句:滚出去,弄掉再回来。我知道老爸是真生气了,一般只有气到极点才会瞪人,不然他会非常有兴致地先打我一顿。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今天晚上该睡哪儿。”
还好有全天下最疼我的母亲大人。当然老爸其实也很“疼我”,会把我打得非常疼。
我抬手看看手表,两个小时过去了,嗯,估计母亲大人给老爸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抬起来的手还没放下,母亲大人就把我领回家了。
她拎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叮嘱我,千万要听话,不要学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我很少见她哭。我妈是四川人,姥爷姥姥在她3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几个舅舅轮流着把她拉扯大,过了半辈子的穷苦日子,性格坚强得很。突然觉得我肯定是做了一件极坏的事情,让她如此伤心。那一刻觉得我的新潮与个性,都如此微不足道,如此顾之不及。那晚之后我想尽各种办法去除这个刺青。因为是那种老师傅的针扎手艺,深得怎么弄都弄不掉。
最后我选择了一种比较极端的办法。用刀把那一块肉割掉了,图案不大,留下了一块4厘米×2厘米左右鼓起的疤痕。
我满心欢喜地去告诉爸妈我把刺青弄掉了,他们问怎么弄的。“割掉了。”我说。“割掉了?”我爸问。“割掉了。”我说。
老爸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拉开纱布,看见伤口。撸下拖鞋,对着我的脑袋瓜子就是一下,说我是神经病,打完拖着我去医院消毒上药。
那个刺青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半个月,这个疤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文身带你向何方
桑子
我有三处文身。我带着我爸妈泡温泉,旁边的老男人对着我后背的文身指指点点,我爸甩了个白眼过去“没见识”。哦对了,我是女的,还没结婚。
为什么我父母这么开明?不,他们不是一直这么开明。文身,如果是五年前,那么,我一定会被赶出家门。
为什么有差别?因为我现在经济独立,还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父母为什么会改变态度?因为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变成小流氓,我对自己的人生和生活都有自己的规划。并且,我让他们放心。所以,我想说的是,你父母没有错,你也许也没有错。但是,在你给父母足够的安全感之前,先不要用这样刚烈的态度与他们对立。没有让他们放心之前,你做很多事情,都在他们的监护之下。你让他们安心之后,你做的很多事情,都会得到谅解和接纳。
对父母来说,我觉得没有反对新潮反对个性这回事,他们抗拒的是一切有可能给你造成伤害的外力与事物。
他们关心的,不是这个图案本身。而是这个图案,会将你带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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