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个说法,叫年关难过,意思是过年像过关一样,得咬着牙。这说法小时候常常听到,但在现代人的语境中,这或许是个行将消失的词语。 我的老家在南仲寨村,村子很小,大概

□范不晚

年关将至,忽然有许多感慨。

以前有个说法,叫年关难过,意思是过年像过关一样,得咬着牙。这说法小时候常常听到,但在现代人的语境中,这或许是个行将消失的词语。

我的老家在南仲寨村,村子很小,大概只有三百户,范氏一族占其中六十分之一。换句话说,我的家族仅剩五户人家。

从我记事起,族中长辈便会在年关将至时聚起议事。这可能起源于年关难过——你家割肉了吗?我说包饺子甭放姜!白面还有吧?今年收成不好。我去河里摸两条鱼吧,供养祖宗还得用……年太难了,一家之力难以解决,需要商量着来,帮衬着过,不能让别人笑话。所以还有另一个说法,叫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年就一天,怎么也能过得去,但穷人的难处,却存在于每个日常,只有不停地往前奔,才不会叫人笑话——村里人的看法,永远是村里人最看重的事。

话说回来,往上数三十年,都是穷人,谁能笑话谁呢?

但老礼儿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含了上辈人独有的自尊,或许算不上什么传统美德,却是难得的品质,能使人向上,向善。当然,这同样是快消失的东西。

年前议事的传统在我这个小小的家族中得以保留,但几经演变,主题渐离了过年这件曾经的头等大事,变得芜杂而琐碎,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油盐酱醋,老少爷们聚在一起,抽烟喝茶嗑瓜子,聊得唾沫横飞,却闭口不谈自家事,只有大伯偶发惊人之语:“姓范的要在南仲寨除名喽!”

这句话大伯喊了很多年,后来我才隐约明白其中的深意。

寒亭区年编过一本《寒亭区志》,《村庄》一章曾载:“南仲寨,元代建村,范姓为原住户,明代刘氏迁居后称仲寨,后来因有北仲寨,故称今名。”

南仲寨别无范姓,只我们一支,早于元代建村时已在此定居。可以想见的是,这支族群始终不曾兴旺过,但六七百年来竟传承不断,难道不足以自矜?至于未来这个姓氏会否随城市化而从村中消失,抑或最终汇入历史的长河,实在是不必太过忧心。

年关将至,正如人生有特殊的时刻,岁月亦有重要的节点。当此时,方可想些平时不会想不曾想的题外事,不合时宜也无伤大雅,就像大伯那一嗓子吼,骨子是最朴素的生命观。

年关将至,有很多讲究,却无须禁忌。办年货,贴对联,包饺子,放鞭炮,洒扫庭除,祭奠先祖,走亲访友,喝酒吃肉。

年关将至,该盘点吧,该希冀吧,年齿又长,但辞旧迎新。

年关将至,别管乡愁何处,游子总要归来。

年关将至,神魔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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