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迷醉石门坊

尚在迷恋桂花淡淡的香气,石门坊西山的红叶竟悄悄然着了红妆,一丛引燃一沟,一沟蔓延到一山,再由一山不可遏制地红透半边天,真是肆无忌惮,热烈而狂放,那漫天涌动的“红霞”似乎最能代表山水临朐的秋天。

想那郁达夫赏秋稍显悲凉,秋在他眼里,虽不是名花,也不是美酒,那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却总让他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林语堂则颇懂秋林古色之味,他由灰白烟头之下缭绕的烟霞,叙说起心头秋天的况味,心里联想的不是肃杀凄凉,不是荒林萋草,却有另一番意味,那是他所偏爱的秋林古气和磅礴气象。

说到古气,悠然石门坊或许正好契合。这里山古,巍峨群山,谷深壑奥,毓秀钟灵,4.6亿年前受加里东运动影响,形成壁立千仞,陡崖耸立的古山群体；这里寺古,唐时寺庙营造已达极盛,建于明宣德七年、天顺五年的两座石塔,栉风沐雨500余载,仍矗立林间,沐浴彩霞；这里林古,明清时期至今,黄栌繁衍,渐漫山岗,规模日隆,片片红绸挂山间,泼红嵌黛、“朱谷丹崖”、荫翳蔽日的壮观景象蔚为壮观；这里气韵繁古,商朝大将杨骥“悬羊击鼓、饿马刨槽”,北魏石壁摩崖造像鬼斧神工,宋至和元年、明代建庙广宣佛法,还有教人堂堂正正、清廉忠孝的唐生透亮碑悟真谛,学富五车的谭渊马头崮得金马等民间流韵,以及历代先人奋勇抗敌的红色典故……不胜枚举。

红扑扑,红彤彤,红艳艳,放眼石门坊,热烈奔放的中国红,是它的主色调,间或柿子、白杨、松柏、橡树、槐树等林木、杂草、野花点缀,红毯上便秀出七彩斑斓的图案,犹如画家打翻油彩,沾染了沟沟堰堰。游客着霓裳在小道漫涌,又似红海里飘扬条条丝带。

油画界“年轻巨匠”王少伦、文化评论家“老树”刘树勇、著名国画大师刘仲元等一大批临朐籍艺术家被石门秋色深深吸引,那抹家乡的红,充盈在心头,凝聚在笔端,飞舞在画布,升华酝酿成精湛的艺术佳作。古法自然之妙,鬼斧神工使然,但创作意象的孕育却是艰苦的,石门怪石、殷红秋叶、红墙灰瓦、悠悠古刹,蜿蜒的群山,苍劲的虬枝,总能给人惊喜和灵感。

大自然孕生万物,被紫气升腾的山谷包容,密密匝匝,层峦叠嶂。追根溯源,那万千素材又经过创作者思想的孕育、甚至是痛苦的裂变进行完美组合,才幻化出惟妙惟肖形神兼具的艺术佳作。不经霜打哪来色浓,艺术家倘不能虚怀若谷,又怎能生出绝妙厚重的不朽之作?

郑板桥画竹曾在《题画》中说:“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我不是郑老,也不是神笔马良,描绘不出自然的绝美,唯有收纳于心,唯有崇敬膜拜。

情山石门坊,爱河红叶地,她小家碧玉,如女菩萨般静谧安雅,禅意十足。看那远山青黛,传来木鱼声声,香火缭绕,梵音袅袅,一对对情侣笑靥如花,吴侬软语牵手穿行红叶林,腮颊愈加绯红,情意愈加缠绵。这里没有藏地的神圣,却有同样的红尘相遇,蒲团圆圆,双手合十,贴着发梢那一丝红叶的清香,在佛祖面前许一世心愿:纵繁华落尽,只为今生遇见……

谁不是岁月里一粒沙,随风起落,谁不是山谷里一片叶,终会凋零,唯有情难舍,唯有爱永恒。转山转水转佛塔,夕阳里老夫老妻携手晚照石下,另天池边祈祷着抛下一枚硬币,惊起圈圈涟漪:“若你老了走不动了,我还背你上山……”一言既出,怎不叫人泪眼婆娑,极尽欣喜又觉心酸。

佛心静似山藏玉,法眼观如月带珠。友人喜禅,为寻一执念,着一袭旧袍,提一盏马灯,夜探石门坊。万籁俱寂,循着法正禅师与诸弟子走过的蜿蜒石阶一路脚步轻移,秋风至,有落叶沾衣,红尘路上竟生出些许如莲的心境。白塔诉沧桑,僧侣眠净土,马灯微弱的光下,与缥缈时空对话,与隔世禅师交流,哪一片叶是菩提?哪一粒石又是如来?风尘万物,谁能不染尘埃?峭壁凌寒,大师又怎样耐住寂寞清修百年?

去那仙人桥上走一遭,云海深处,寻寻觅觅,终逃不过世事轮回,生有涯也知无涯,最难忘却是红尘,最难守的是清欢,怎渡劫余?许是梵音里有答案,可总是一半清晰一半混沌穿山入耳,迅即飘散。问山神,山神无语,徒留谷底回荡颤颤余音。哦,明白无常,放下执念,随心,随性,随缘……

晚秋探石门,捡拾禅意落叶几片,赚得万千缘人擦肩,找回芬芳初心一瓣,忆起无限秋思缠绵,大自然恢弘慷慨的馈赠,真真承受不起感慨到无言。红叶抚琴又声声,万法终须归自然,回路心心念念,如梦虚虚幻幻,且任她痴痴癫癫,且任她悲悲欢欢,不如闻月亭里一壶酒,沉醉石门到明天。

新华社签约摄影师高启民摄

本报通讯员井玉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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