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可以留下来的

◎牛鹏志

潍水环清

(明)翟瓒

商飙野水暮秋天,

树色烟光隐画船。

络纬凄凄吟断草,

鹭鸶漠漠下平田。

三河箫鼓斜阳外,

两岸旌旗古渡边。

渔网暂收渔火静,

东山月上故娟娟。

这首诗描写了深秋时节日暮之际的潍河风光,是明代正德年间昌邑逄翟村人翟瓒写的一首七律。烟水长天之间,鹭鸶飞隐于旷野平田,秋虫鸣叫在古渡草岸,缓缓融入月色的斜阳,箫鼓滩头明灭的渔火,一切都是当下活生生的景色,一切又是跋涉千古而来的沧桑。诗人用流动的河水,告诉了我们时间的凝结。

潍河发源于沂水县箕山,自诸城枳沟镇墙夼村入潍坊市境,流经诸城、安丘、高密、坊子、寒亭,浩瀚茫茫,逶迤数百里,至昌邑下营入海。潍水的“潍”,古人又写作“淮”,就是“潍”字省去了中间的“纟”,偶尔还写作“惟”,其实都是“潍”字。如清代张浩、王鲁得写潍河的《淮沙落雁》诗,杨玠的《过淮河杂感》诗,赵执信“驰马忽归去,清淮渐我襟”的诗句,这几个“淮”字,都应该念作“潍”。可这个省去了“纟”的“潍”字,后人念着念着就错读成了“淮”音,这也就是现在潍坊乡间常常把潍河念成“槐”河的缘故,和南方的淮河没有半点儿关系。

潍河的人文历史非常古老,从《尚书·禹贡》“潍淄其道”的故实,到《史记》中韩信列阵潍水的史事,这条奔流千古的河流,既给了我们历史的幽思,又给了我们时下优美的风情。在这首诗中,翟瓒化用典故,以古为新,让诗中的词句,如同潍河的水花,每一朵仿若都是新的,可每一朵又枕藉着上游的水波,涛飞云影,生生不灭。

诗中的颔联“络纬凄凄吟断草,鹭鸶漠漠下平田”,前句化用了李白《长相思》中的“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后句化用了王维《积雨辋川庄作》里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颈联的“三河箫鼓斜阳外”,化用的是赵嘏《入半塘》的“画船箫鼓载斜阳,烟水平分入半塘”……诗人这种有意识的化用古人成句,正是为了留住霎那之美。

山峰总是在沉静不语,如同生活的堤岸；河水永远在变换自己的样子,如同人事的流迁。这首诗用历史的沧桑与时光的倏忽告诉我们,人生每一个美丽的霎那,都是可以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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