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是一枚端午的乡愁

每逢端午节，我都会想起那枚香囊，心头，便掠过一种刻骨铭心的温热，漫过一片永生难忘的眷恋。

那是1990年，我作为“战地记者”随部队赴山东潍北靶场协拍电影《大决战·淮海之战》，部队就散住在昌邑市龙池乡几个村子的老乡家。我们机关的五名同志住一户，房东也姓魏，三口之家，一个女儿。我的工作不似别人需要紧跟参演部队，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我借了房东家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往返于拍摄现场和几个有驻军的村子。房东女儿看不惯我骑那辆破自行车，硬把自己的新自行车让给了我。我推辞不过，只好接受。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她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了她的小名叫燕儿。燕儿的年龄与我相仿，初中毕业就在乡里的工厂上班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端午节。端午节头天下午，我正在房中赶稿，燕儿下班回家，敲敲窗户说：“娘要我摘苇叶包粽子，你来帮我呗。”看着她恳求的眼神，我不忍拒绝，就与燕儿一块来到了村头的苇塘。到了苇塘我才知道燕儿为什么让我帮她，原来，芦苇离岸边好几米呢，用竹竿也只能够到很小的苇叶。摘了一会，收效甚微，我便索性挽起肥大的军裤下水了。时令虽是初夏，但河水还是凉嗖嗖的，不过，看到那些肥而厚实的苇叶，我笑了，燕儿也笑了。摘到足够的苇叶后，在燕儿的催促下，我才恋恋不舍地上了岸。

回到家，燕儿就高兴地把多余的苇叶分给左邻右舍，而后帮我洗浸湿的军裤。端午节的早晨，我们起床洗刷后准备照例去村委大院吃饭。燕儿从满是烟雾的厨屋里伸出了笑脸，说：“别去村委了，在我家吃，粽子马上就好！”房东大妈也端着一筐煮鸡蛋笑呵呵地说：“今天过节，你们在大妈家吃吧。”虽然我们股长连连表示部队有纪律，但大妈就是不肯放行。无奈之下，我们就客随主便了。这顿饭吃得很香，有煮鸡蛋、蒸粽子，还有几样小菜和一锅蛋汤。主食也很特别，就是北方人爱吃的水饺。我吃粽子吃出了别样的味道，因为里面有我的劳动呢。燕儿看我吃粽子的样子就咯咯地笑，笑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饭后，我们各奔“战场”。我到几个连队采访后，就回来赶稿。燕儿休端午节的假，就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我送给她的散文集。

我正专注地写稿，燕儿悄悄走过来，说：“给，可香了！”我一看，是个红色的心形荷包。我说部队有纪律不让戴。燕儿就说：“可以放在衣服里面，俺娘说端午节挂香囊辟邪哩。”燕儿硬是把荷包挂上了我的脖颈，高高兴兴地蹦跳着跑开了。

端午节两天后，部队完成了电影协拍任务。临走前夜，我们把撤走的消息告诉了房东，我还特意向燕儿做了自行车交接，燕儿的神情一阵黯然。

第二天，我们早起做完常规的扫院子打水，背起背包告别房东。告别时，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军车鸣响催促行程，当汽车驶出村子，驶上大路，我猛然发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边，燕儿手扶自行车盯着每一辆驶过的军车。我一阵激动，大喊一声：“燕儿！”

可是，逆风不知把我的声音吹向了何处。当我乘坐的汽车驶过燕儿，情急之中我掏出那个香囊，伸出车外使劲晃着。燕儿分明看到了，挥动着手臂跑了几步。然而，飞驰的汽车拉远了距离。我与燕儿，从此不曾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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