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红色胶东代言

◎姚凤霄

春风把艳阳打散照在我脸上,光线如此强烈且温暖,像革命事业。闭上眼睛仍能感到一片火红,周身被太阳的能量所涵盖,心中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我站在渤海走廊革命斗争陈列馆大门外,一遍遍地走动,站定,重复着一段话:我是政协委员,我为红色胶东代言。80多年前,中国共产党在潍坊北部沿海开辟了一条红色交通线——渤海走廊。通过这里,胶东的数万两黄金安全运往鲁中和延安。2400多名党政军领导干部往来调遣,大批的海盐粮食、武器弹药和文件情报,送往全国各根据地。数十万部队由此东征西战,奔赴抗日最前线,为抗战胜利作出了独特的历史性贡献……

我原想三分半的视频,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录制完成,没曾想竟然用了一天的时间。我站立的位置,走几步路停止,抬头的高度,姿态、语气、语速、手势,录音中风的噪音,拍摄中光线强弱等等,都要那么在意,精益求精。每一个专业都有自己要求的高度,拍摄一段好的视频真不容易。我由此开始敬畏敬佩那些拍出好电影和电视剧的人们。

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为红色胶东代言是我很愿意做的。特别是为位于昌邑市龙池镇的“渤海走廊”代言,我有一种亲切感认同感,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有我熟悉的乡音,那些英雄的名字和感人的故事,早已深深地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我在陈列馆边走边看,寻找关于陈龙飞的介绍,我看到陈龙飞在玲珑金矿牺牲的文字和图片,脑子里一下闪现出他的家、他母亲兄弟姊妹的样子。陈龙飞的家与我姥姥家在一个胡同里,斜对门,两家关系很好。

我小时候长住姥姥家。记得一年中总有那么一两次,人们会听到龙飞娘在家里哭,哭声不大,凄凉悠长,传递着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和思念。哭声中依稀分辨得出重复的几句话,儿啊,俺的亲儿啊……

这时候,姥姥不管手里忙着什么活儿,都会立刻停下。她叹口气说,唉!龙飞他娘,这是又想两个儿子了,我得过去看看,劝劝她。

我知道,陈龙飞是革命烈士,他的牌位摆在姥姥家不远处的白塔烈士祠,烈士祠里还有他一张黑白的大照片。三姨告诉我,陈龙飞还有一个弟弟,也是扛大枪打鬼子的,听说被人用枪打死在一个墙头上,身子弯在墙头两边,肚子里的肠子都流出来,样子很凄惨,好多天也没有人收尸。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共产党,也没人知道他是被谁打死的,只知道他死在潍县地界的一个村子里。

龙飞娘哭声那么凄惨,我跟在姥姥后面去看。姥姥推开龙飞家的门,看到龙飞娘原本正在纳鞋底,鞋底针锥放在一边,头歪着,满脸眼泪鼻涕,哭得很伤心。姥姥也不急着劝说,就那么陪龙飞娘坐着,陪着流泪,伤心和怜惜地看着龙飞娘。龙飞娘哭了一会儿,声音弱了,姥姥用手碰碰龙飞娘的胳膊,递给她一个小手绢。龙飞娘将眼泪鼻涕擦干净,就不哭了。龙飞娘容貌清秀,一个温良有爱的妇人。她对着姥姥说了声,“二婶子,您过来了。”姥姥这才开口说话。“龙飞他娘,你哭了一会儿,好受点了吧。唉!人各有命,孩子们在世上走一遭,干了他们自己想干的事,也就中了。咱不难受了啊。”

姥姥与龙飞娘说些家常话,情绪稳定了,继续纳鞋底。姥姥就领着我回到自己家。姥姥跟我说,陈龙飞自小就聪明、剽悍、刚强,天生的英雄种啊。那一年,腊月最冷的一天,半夜里,我就听到有人敲窗,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进来。二嫲嫲,二爷爷,开门啊,我是龙飞。我一听赶紧点上灯,麻利地穿上棉袄棉裤,下炕开门。我打开门,龙飞手里拿着枪,带着一股寒风进来了。他说,二嫲嫲,渴死我了!说完,快步走到屋里的水缸前,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我就说“龙飞啊,水冰凉冰凉的,别喝别喝!我给你烧热水去。”龙飞问,二嫲嫲,有吃的吗?我说,有有有,昨天刚蒸了一大锅窝窝头。这时候,你姥爷也起来了,从梁头挂钩上拿下盛着窝窝头的提篮,递给龙飞,龙飞摸出一个,就往嘴里填,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下肚。拿起第二个窝头的时候,才顾上问,“二嫲嫲,俺家怎么没人啊,俺爹娘姊妹们,都到哪里去了?我说,鬼子汉奸四处抓你,你全家都躲到亲戚家了。”龙飞说,那好那好。我说,龙飞,我给你做饭吃,你别吃冰凉的,落下病。”“二嫲嫲,你千万别烧火做饭,一点火冒烟,让鬼子汉奸发现,就连累你们了。”你姥爷问,“龙飞,你这些天跑到哪里了,怎么饿成这个样?”“我带着一队人就在龙池、白塔、瓦城这一带打鬼子,河里全都结了冰。我们连口水也喝不着,三天没吃饭了。二爷爷,咱家里有咸菜吗?你姥爷一连声说,有有有。说着,你姥爷就到屋外面的咸菜缸里,捞了三个大咸菜疙瘩。龙飞说,二嫲嫲,二爷爷,我不敢在这里待久了,我要走了,窝头和咸菜也都带走了,外面的同志们还等着呢。你姥爷赶紧找了一个装水的葫芦,从水缸里盛满了水,龙飞在腰上扎了一根绳子,从胸前把一提篮窝头三个咸菜疙瘩,全都装进大棉袄里,提上水葫芦。你姥爷要去开院门,龙飞示意不让。

我小声嘱咐龙飞,龙飞啊,啥时饿了,就来家拿吃的。我们不在家的话,钥匙在门外西墙的砖缝里,自己开门进来拿。你机灵着点,躲着枪子走啊。龙飞说,二嫲嫲二爷爷,你们快关屋门睡吧!我走了。龙飞手里拿着枪,提上水葫芦,踩着咱家的东鸡窝,翻过东墙,很快没了声息。后来,我再见到龙飞,已是他在东县玲珑金矿战役中牺牲,被人抬回来时。唉,多么茂相的一个好青年啊,干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说没就没了……陈龙飞出殡,也是震惊了北海边上所有的人,陈龙飞死了没有子嗣,他媳妇给龙飞摔盆子指路。龙飞媳妇哭着说:陈龙飞啊,你上西天!你右手拿着“机关子枪”,左手带着“机关子连”,你遇着鬼子打鬼子,遇着汉奸打汉奸……

“姚老师,我们继续拍摄吧。”听到工作人员招呼,我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是的,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们应该把红色故事传之久远,把革命英雄永记心怀。我用坚定清晰地语音说:硝烟散去,精神不朽……渤海走廊建成开馆,热情的昌潍儿女欢迎社会各界莅临渤海走廊,领略海阔天空,赓续红色基因,为建设美丽中国再吹冲锋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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