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盎然的寻常街巷

侯修圃

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河南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王剑冰来青岛多次。他又一次来到青岛时，没去写遍布欧式建筑的八大关，也没去写波螺油子及黃岛路等怪异的街道，而是一头扎进昌乐路、利津路、登州路周边这些平常的街道。昌乐路曾经是一条排水沟，后来被市北区改造为文化街。其他地段则分别被改造成了啤酒街、红酒街、体育街等。对于这样一些平常的街道，王剑冰是怎样写的？

在《青岛特色街》一文里，剑冰先生出笔先声夺人。一句话点明天气和季节，接着就概括了青岛的特点：“青岛永远有那么一种海的味道。有了这种味道，就让人有了一种如家的感觉。”说得多亲切。这个“如家的感觉”含义深厚，不能单单理解为青岛人好客，宾至如归。剑冰先生小时候，跟随从军的父亲在青岛即墨的部队大院里生活多年，因此对青岛一直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概括特色街，他用了三个词“浪漫”“古典”“民族气息”。这种概括不仅准确温馨，而且不失美的意蕴，正符合青岛的气质。文中仅用一百多字释放这么多信息，其厚度、深刻和饱满，实在让人佩服。

“先从这条文化街说起吧。 ”一句话，平常简单，即拉开了叙说的架构、铺陈。剑冰先生是写水写山的高手，其写出的名篇有《吉安读水》《绝版的周庄》《天河》，以及《井冈读山》《武功山》《钟秀天台山》等，都是不可多得的经典散文。而写平平常常的街道，对一位大作家来说无疑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然而，王剑冰毕竟是大作家，刷刷几笔，就将几条街道勾勒出来，像是画画，却有声有色有味，还有趣，给人一个惊奇。比如文化街，刽冰先生没全面细写，而是抓住“宣纸徽墨”“古玩珍宝”等特色店铺的几个点挥彩泼墨，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都会有一缕茶香，几声亮笑。”来的和走的，都有一种满足在心。“不经意间”就进入一个大图书市场。至此，一张大写意水墨画摆在你面前。这里有墨味、宣纸味、书香味，茶香味，有五光十色珍玩珠宝。一条多彩多味的文化街即刻跃然纸上。

对于体育街、啤酒街、红酒街，青岛本地人太熟悉了，所以熟视无睹，见怪不怪。可剑冰先生有一双发现美的敏锐的眼睛，像深山探宝一样，一旦置身其中，就会有所发现：“这一天，宣告着青岛又一条特色街的诞生，红酒，象征着尊贵、典雅、友好和爱情……聪明的青岛人把这些美妙收于一街，营造出现代时尚的景观大道。”又如：“说到酒，不能不想到青岛啤酒，这是青岛的重要标志……一条啤酒街等着你，等着你来潇洒，等着你来狂欢，等着你来沉醉。”用这样一连串排比句把啤酒街写话了，有温度，有文化，有味道。如果仅仅是把街道写得活灵活现，未免显得肤浅和单薄，这个道理剑冰先生自然明白。他写道：“老旧与陈腐，废弃与杂乱，必然与青岛的气质产生冲突，谁先自觉地发现这些冲突并力求改变它，谁就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至于青岛的气质是什么？作家没具体说，但你却能理解，能懂得，能意会。这样的艺术手法，给读者留出了想象的空间。他的哲思之深，内涵之厚，实在非比寻常。

“文学即人学”。无论街巷怎么优美，怎么灵动，怎么美轮美奂，都离不开人的智慧，也就是说，离不开策划和建设者们的智慧。他们虽能化腐朽为神奇，却是物质的；而剑冰先生化腐朽为神奇，却是精神层面的。二者两相辉映，可谓珠联璧合。

什么是大手笔？剑冰先生写道，大手笔就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就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就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干古风流人物”。不用问，剑冰先生崇尚的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大手笔。

写到这里，《青岛特色街》似可收笔。但剑冰先生笔锋一转，“从另一条小街出来，我又一次感到冬天咸涩的海风”。两次提到海风的“咸味”并非重复，而是有不同的内涵，前次是指青岛的特点，这次亲身体验是层层递进，引出“我羡慕青岛人。我爱青岛，不仅拥有美丽的海，美丽的房子和美丽的文化，还拥有这一条条美丽的特色街道”，回应了开头。最后用“青岛的又一个春天，来临了”作结，颇有“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意涵。恰如高级画师的留白，富于深意。

《青岛特色街》是一篇游记，在既没有山又没有水，既没有奇石又无秀峰的环境下，面对几条平平常常的街道，能写出如此美丽、灵动、诗意的文字，绝非一般文人所能为的，只有像王剑冰这样才华横溢的作家才能完成。

作者简介：侯修圃，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青岛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会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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