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它,一个爱玩“核”试验的80后 ◎文/图 半岛记者 付晓晓

运筹帷幄见功力,练就绝活

一把刀一粒核,自学成才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可能很多人是通过中学语文课本上这篇《核舟记》知道核雕的,1981年生人的卢微中也不例外。

一枚小小果核,浓缩形态万千,这种魅力深深吸引了卢微中,他决心自学核雕技艺。卢微中最先受到苏州核雕的影响,2002年,他从苏州买了第一把刻刀、第一批橄榄核,对照着一大堆关于雕刻的书开始摸索。“我觉得雕刻之间是相通的,除了核雕,我也看书研究其他雕刻,这样能更好地学习雕刻的基本原理。”

卢微中至今保留着他的第一件作品,是一个老人像。“现在看觉得幼稚可笑,条线粗,表情生硬,也没有立体感,但是当时很有成就感。”这件作品几乎是卢微中在还未形成创作理念时,全凭直觉做出来的。“我其实没有明确的想法和创意,就是脑子里有这么一个老人形象,先画到纸上,再一刀一刀地刻,费了不少材料,也没少割到手。”

对于自己的作品,卢微中极少真正感到满意,在自学核雕的头几年里,他把业余时间都用来闷头练习,很少将作品示人。一方面,他只把核雕作为爱好,没有功利心；另一方面,他希望慢慢做出精品,这样人们才能从他的作品中发现核雕的魅力。

第一次得到别人对他核雕技艺的认可是在2008年。这时候,卢微中的技艺已经比较成熟,而且辞掉了事业单位的工作,准备自己打拼一个新天地。但此时的卢微中仍没有打算以核雕为营生。他和妻子先是开了一家服装店,依然利用业余时间钻研核雕。积累的作品越来越多,他在店内设置了一个小柜子展示它们,开始收获褒奖,每逢顾客问起,便跟他们讲讲核雕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件事能让我聊起来,就是核雕。”卢微中说,他是不善表达的人,但聊起核雕就刹不住,每当有顾客被他的作品勾起兴趣,想了解核雕,他都非常兴奋。一天,有顾客要买他的作品,他高兴坏了。“那是一个小阿福像,才卖80块钱,他给我100,我找他20,递给他钱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

在这之后,卢微中对自己的核雕技艺建立了信心,尝试往核雕、文玩类论坛和群组发布作品,渐渐收获一批赏识者和追随者,也与其他行家里手切磋,技艺越发精进。2018年9月,卢微中觉得时机成熟,便在昌乐路上开了一家核雕工作室。

自从涉足核雕,卢微中一直把自己的角色定位成“匠人”。这样的角色定位背后,包含着他的自我要求和期许。“我的想法特别简单,就是把手艺练好,对手艺的磨练是没有止境的。”

从材料到工具,从画图到雕刻,核雕的每一处细节都有讲究。橄榄核以直径15～18毫米最为常见,20毫米以上算大核,外形有细长的有短胖的,要根据雕刻题材选用合适大小和形状。刻刀有平口、圆口、三角之分,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几十把。硬件配齐倒是容易,技艺好坏关键还是在“手”上。

第一步是画底稿,先往纸上画,再往核上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核雕有些世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图谱,但是我不喜欢完全按照图谱画,喜欢加入自己的理解,或者把不同的形象细节变通、融合。”然后是出大型,在核上勾勒出轮廓,再粗刻,制造出立体感。接下来是细刻,这是最考验功力的一步,它赋予作品细节和内涵。最后是精修,它需要充分的耐心,使作品精益求精。

卢微中擅长雕刻怒像,他觉得这种人物形象更具张力和力量感,风格偏写实,眼角眉梢有真意,力求脸部每块肌肉的分布、每根头发的走向都流畅自然。他刻的十八罗汉、护法形象怒目圆睁,气势逼人,刻的孩童一脸倔强,像在耍性子闹脾气,却不失天真可爱。他也尝试别的题材,刻玉米,每个玉米粒的大小和形状都有区别,刻锦鲤、小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他还学习日式核雕,雕刻达摩、招财猫等题材。

卢微中有一项绝活,在核雕上做镶嵌,对人物的眼睛、发饰等细节进行修饰。在行业内,能掌握这个技术的人并不多,他是自己花了一年多时间研究出来的。

“这是一道最危险的工序,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卢微中说,所谓镶嵌,即在核雕里打孔、里面嵌入银线,把银饰固定在外面。“这样不用上胶,银饰不会掉。但是嵌入银线的难度很大,孔的直径要略小于银线的直径,相当于银线把孔撑开、填充,两者紧紧贴合在一起。打孔是在已经完成了的核雕上,万一打孔不慎,或者银线把孔撑裂了,这件核雕就废了。”

为了掌握这个技术,卢微中废掉不少成型作品,但他坚持一定要学会。在他看来,镶嵌能体现出他功力的精进和技艺的创新,而且为核雕加入一些修饰,比如纯银眼珠这样的点睛之笔,能使人物更灵动,更富有生命力。

卢微中常常在工作台前一耗大半天,一次次废掉、重做,终于做成了。“做之前屏气凝神,万般小心,做出来之后,那也是格外欣喜和欣慰。”这些年里,陆续有核雕爱好者来找卢微中拜师学艺,他没有正式收徒,见谁有兴趣就义务教一教。“只要有人学就是好事,这门技艺就能传得越广。但是我前后带过十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下来,最长的坚持了一个月,最短的半天。”

卢微中认为,想学核雕,必须真的热爱。一个其貌不扬的橄榄核,经匠人一双巧手,变成一件小巧精致的艺术品,这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每每令卢微中感到惊喜和兴奋。他也期待核雕变色、玉化的过程。“经过长时间把玩,由于手上汗液、油脂等成分的作用,核雕颜色会越变越深,慢慢变得像玉一样,接近透明状态。这个过程也很神奇,像在孕育和培养一个孩子,你要等待它蝶变,它会越来越漂亮,甚至一个月一个样。”

也是因为这份热爱,在旁人眼里,卢微中个性有点儿轴。他一度为了创作把眼睛熬坏了,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疲劳还是其次的,关键是我们做手艺活儿不能急躁,得静下心来慢慢做,否则很难做出好作品。不满意的作品我不愿拿出来。”除此之外,他有时会“挑人”,如果觉得对方得到他的作品只是为了炫耀,不是真的喜欢核雕,他也不愿把作品交到对方手中。

做核雕还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一件核雕,短则费时几天,长则几周、几月甚至几年,而能否遇到赏识者则是未知。近几年,文玩市场渐显颓势,核雕受追捧程度也稍逊从前。与此同时,机雕的泛滥也对传统手工艺造成一定冲击。“你还愿不愿意继续坚持做核雕?愿不愿意坚持手工,保留手工赋予作品的那种灵性?这对我们这些手艺人来说都是考验。”

橄榄核非常硬,雕刻需要力气。经常累月坚持练习,卢微中的手指已经有些微微变形,尤其是右手中指,能更明显地看到弯曲。“我曾经见过一个刻了一辈子的老手艺人,他的双手都是蜷着的,没办法完全张开,我特别受触动,跟他比,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实际上,卢微中也很想像这位老手艺人一样,刻一辈子,刻到手不能动为止。他所理解的匠人精神是执着,执着于一门手艺,也执着于一种传统。“我自学核雕有十七八年了,对它的热爱从来没有减少过。我希望能凭着我对核雕的这一腔热爱,尽我自己的一份力量,守住传统工艺的底线。”

一腔热爱为传统,守住匠心

核雕,是以桃核、橄榄核等水果之核为原料进行雕刻、加工的艺术。艺人利用果核形状、纹理、质地,随形就赋,精心布局,进行浮雕、镂雕、圆雕等多种手法的造型。由于果核小不盈握、质地坚硬,雕刻难度很大,没有一定功力和经验很难在这种小核上施展技艺。

对核雕的最早记载可见于宋朝中期,明朝时期这门民间艺术盛行,当时的平民百姓,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都钟情核雕,宫里有专门的核雕高手雕刻桃核作为项链坠和衣饰物,而民间核雕多以穿孔系挂在身上作为“辟邪”,也有制成佩件、扇坠、串珠等为文人清玩。

明代以桃核雕舟,名家辈出,屡见著录。在核雕技艺中,尤以苏州核雕历史悠久,技艺精湛。明代魏学洢《核舟记》所记明天启年间常熟王叔远,微雕核舟,复盖竹篷,“船舱宽敞,有小窗四扇,可以开闭,右窗刻有‘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为刻划苏东坡、黄庭坚、僧佛印,泛舟赤壁也。”

到清代,核雕发展迅速。清初有人雕刻念珠108枚,“圆小如樱桃,一枚之中,刻罗汉三四尊或五六尊,立者、坐者、课经者、荷杖者”等合计五百。核雕之精如此,故清代士大夫往往以此为饰,随身佩戴,有雕成双层画舫者,人物竟达58名之多。清乾隆初年,苏州微雕艺人杜士元同样用桃核雕刻了“东坡游赤壁”,他在小船上增雕了船工,在当时被称为“鬼工”。

从古到今,核雕技艺的传人们根据自己的生活阅历、艺术情趣、技艺侧重,在果核的寸余之间尽情发挥,逐渐形成了南方地区的苏、浙、沪、皖、粤、闽、赣等派别,北方地区的鲁、京、冀、辽等派别,尽现百花齐放、多彩之姿。

当代核雕根据地域技法、艺术传承、风格特点等主要分为南、北两大派系。其中南派主要指以苏州核雕为中心的江浙一带,以雕刻橄榄核为主。北派则是以潍坊核雕为中心的北方地区,主要以雕刻桃核为主,偶雕杏核。按照用途划分,可分为挂件、串珠、摆件等形式,而从内涵上看,则包括人物、生肖、花鸟、瓜果、景致等题材,可谓方寸之地,内藏大千。

苏州市舟山村是近代核雕的发源地。舟山核雕主要以橄榄果核为材料,橄榄核来自广东一带的乌杭品种,质地硬而细腻。舟山核雕工艺精巧,作品造型活泼,立体感强,线条明晰,人物有神,风格细腻,以“精、细、雅”令人称奇。在上世纪70年代,舟山村成立核雕厂,其影响开始辐射,越来越多的舟山村人操刀雕核。随着核雕市场的兴起和收藏市场大热,橄榄核雕更以其可把玩、可装饰的特性大行其道,舟山村早已是国内各路核雕艺人、藏家不可不到的朝拜之地。

北派核雕以山东潍坊核雕最具代表性。潍坊核雕大约始于清末,主要是用桃核为材料,巧妙利用核胚上纵横无序、深浅不定的纹理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景物形象,如山水、花鸟、人物、车船等立体造型,作品布局简练,朴实大方,概括性强。潍坊核雕经世代传承发展、摸索创新,不断涌现出巧夺天工的佳作,2008年被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所收录。

新风景方寸天地有乾坤

核雕,方寸天地有乾坤。原本其貌不扬的果核,在匠人手里摇身一变,竟成为小巧精美、容纳万千的核雕艺术品。青岛有位80后小伙儿叫卢微中,立志追寻传统手工核雕的印记,辞去事业单位工作,在潜心学习创作的十余年间,雕刻出了一片自己的小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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