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音乐世家

孙基亮

小时候住阳信路2号,隔壁是经常飘出琴声的4号,模糊知道那里有位弹琴的女性,可并没当回事。人不抗老,一晃,七十年过去了,我也垂垂老矣。有意思的是,阳信路4号,又回到我的视野。儿时的模糊,引起我的好奇,往昔像电影蒙太奇,从远处拉近,直至明晰。那位弹琴的,就是有名的钢琴教育家王重生先生。她的父母、兄妹、子女、侄女、孙辈,随着她丈夫李忠桥的叙说,一个个人影、一张张脸庞,或在眼前或在远处,向我微笑向我招手,像电影闪动在我眼前……

王重生(1919.8.19~2001.12.26)1941年美国俄亥俄州玛丽曼斯大学钢琴系毕业,1952年开始直至去世,在家教儿童钢琴。

李忠桥(1916.1.18~2016.3.9)1941年北京燕京大学经济系毕业,1944年开始,一生在华新纺织印染厂工作。

我和李忠桥先生是老同事,都在华新纺织印染厂工作。随着退休交往频繁,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老年李忠桥,三天两头,和我一块外出,直到98岁走不动。我们散步、聊天、逛书店,游地摊,黄岛路四方路是我们光顾最多的地方,昌乐路文化市场,易州路春和楼包子铺,四川路潍县火烧,喝啤酒,就花生,伴凉皮,花销不大,吃得很好。李老走了一年多,我还记得春和楼包子铺,那荠菜馅的发面包,比隔壁名店的好吃多了。我们喜欢这里的拥挤喧闹,喜欢这里能遇到熟人,喜欢这里的花卷、炸鱼、稀饭、烤鸭,喜欢有老青岛人情味的地方。

我们也到八大关清闲的地方,带着饭,走累了,在海边找个长椅,摊开我们的饭包,拧开啤酒罐,就着香肠和海风,边说边吃,好不逍遥。走到太平角东海饭店,说他和王重生在那里结婚度蜜月；走到海水浴场说,王重生能游好几百米；走到汇泉广场说他三叔、岳父,都是跑马场董事；走到百花苑说,岳父和内兄都埋葬在这里；走到安徽路又说,周志俊儿子周嘉良就住这座小楼；有时他女儿厚信,给我们准备上吃的,玩到天黑。就这样,我们漫步青岛街头,走遍了大街小巷。

他喜欢旧货市场,喜欢古董,喜欢买书,成包成包的买,历史、文学、小说、画册,中文的英文的,无所不包,直至塞满所有书架。因为和谢冰心是燕京大学校友,喜欢她的书,《一片冰心在玉壶》里面吴文藻的求婚信,那种知识分子的诚实和礼貌,引起我们好一阵子讨论。后来这本书找不到,被好友张彤知道了,给他买了,可惜人已走,我替他保存,将来我到天堂送给他。他自己老实一辈子,不会浪漫,却偏又喜欢浪漫的徐志摩,围绕徐志摩的爱情故事,向我津津乐道,说我有新月派影子,我好笑。喜欢李清照,喜欢季羡林,喜欢把我比作颜回……

有次在大庙山,聊起从前。王重生在美国上学时,有位盲女同学露丝,上学弹琴都要导盲犬带领,现在是大学教授,作为学者来中国,在北京重逢。我听了感到新鲜,回家立即写成短文。第二天,拿给他看,他说,“奥,这么快,你比记者还快还好……”从此,我和他的聊天,有了主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音乐世家。

第一代王重生父母。王宣忱教会大学毕业,圣经翻译参与者,跟美国传教士狄考文博士夫妇,学五线谱,作曲填词。上世纪三十年代,编选赞美诗,每首歌曲,亲自弹琴试唱,反复推敲,使词曲吻合。奠定了音乐世家的基础。

第二代王重生王复生,自小学琴,在圣功女中,跟美国修女学琴,后来到美国玛丽曼斯大学学钢琴。学成归国,王重生开创钢琴家庭教育先河,数十年在青岛致力于钢琴教育,在青岛钢琴教育史上占有显著地位,有口皆碑,影响甚大。

第三代,钢琴家王绍麟、小提琴家李厚义、钢琴教师李厚礼和李厚信；

第四代李传韵是音乐世家最辉煌的成员,被称为21世纪世界最天才的小提琴家之一。著名小提琴教育家林耀基:“李传韵是我所见过的少数天才之一,13岁时已经解决了小提琴技术上的所有问题。他的灵感与生俱来,他的音乐出自真心、真情。”当代著名小提琴教育家迪蕾:“李传韵将是继伊扎克·帕尔曼之后又一位伟大的小提琴家。”

第四代还有王绍麟女儿石芳芳,美国钢琴演奏博士,担任三个音乐学院的钢琴教学。音乐世家前有王重生王复生姊妹花,后有王绍麟石芳芳母女花,都是音乐世家大厦的宝石,熠熠闪光,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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