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豆腐

◎崔光乐

在我老家安丘一带,有两种豆腐,一种是大豆腐,一种是小豆腐。对大多数人来说,大豆腐并不陌生,就是用大豆浸泡磨成豆浆后加工而成。而知道小豆腐的却不多,它是将菜叶和豆面放在锅里煮制而成。

我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小豆腐、地瓜面窝窝头、煎饼等是家家户户的主食,小豆腐更是餐桌上的必备品。那个年代全靠劳力挣工分吃饭,我们一家八口,只有父母和大姐是主要劳力,挣的工分少,分的粮食也少,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俗话说“瓜菜半年粮”。为接济家里,当时只有五六岁的我便跟着放学后的二姐、三姐去山上挖野菜。回家后,母亲就用野菜给我们做小豆腐、蒸菜窝窝吃。春天的野菜都被吃完了,冬天也就没什么新鲜菜吃了,大多用晒干的萝卜叶、辣菜樱子、白菜帮子等来做小豆腐。当时豆面又少,熬出的小豆腐大多是清汤寡水,淡而无味,加之平时油水少,大人一脸菜色,小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即便如此,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着小豆腐时,仍然唇齿留香,其乐融融。小豆腐撑起了农家人生活的希望,也撑起了一代人的苦乐年华和风雨人生。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又开始向往清淡生活了,于是小豆腐重新被端上了人们的饭桌。今年端午节,我和妻子回老家探亲,有幸吃到了正宗美味的小豆腐。这种小豆腐是用葱花姜丝爆炒而成,香气四溢,味道鲜美。第一次吃这道美食,妻子高兴得像个孩子,她将豆腐卷到白面饼里,边吃边伸出大拇指,直夸“好吃”。看着妻子的吃相,一桌人都笑了。

母亲是位素食主义者,什么肉都不喜欢吃。每年春天,她最喜欢到田野里挖苦菜,择净了用开水烫后剁碎做小豆腐,味道鲜美无比,不是哪家高档饭店的美味所能媲美的。我想,母亲年逾八旬,依然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这大概也与常吃野菜有关吧。母亲说,吃苦菜小豆腐,能清热解毒、祛火除湿保健康。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简直快成半个医生了。

母亲经常把烫好的野菜冻在冰箱里,有时还会把老家盛产的樱桃、杏子、粘玉米棒子等一股脑地放进冰箱,说是要留给我们尝尝。有时二姐娇嗔地对母亲说:“就知道心疼儿子,偏心眼儿。”母亲只是笑笑说:“说不定哪天你弟弟来家碰巧能吃到。”

其实,我深深懂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漂泊在外,一年到头陪不了老人几天,与其说她老人家想让我们吃上苦菜豆腐,倒不如说老人天天祈祷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也真是苦了母亲的一番心意了。

在家小住两天后,我和妻子该返回了。从母亲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别离的不舍与无奈。临走,母亲执意送我们一些野菜和豆面,让我们回家做小豆腐吃。到家后,妻子依照母亲的做法,先将野菜和粗豆面放在锅里,再放水浸过野菜,撒点盐搅匀,用火慢慢熬。做小豆腐,老家也叫馇豆腐,就是边煮边搅,生怕煮沸后鬻锅。等开锅后,再用小火慢慢熬二十多分钟。当一碗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小豆腐端上餐桌时,我和妻子简直有点迫不急待了。一勺清香的小豆腐入口,果然吃出了家乡的味道,吃出了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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