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三章

□胡华强

夏至未至，窗外那朵花

它远远地寻到窗前，说要装饰我的晨昏。袅娜的绽放，让我的心一次次融化。

脚步从寒冬迤逦而来，即便是春的花园和飞鸟的晴空，也没有羁绊过我低头的疾行，我连流水的低吟也无心倾听。

何家桥是一个驿站。我与时光聚散，从不在字里行间隐藏古典的离愁。就算林间杜鹃的啼唱三千年没有变调，我从不探究它在为谁坚守。

而一个夏日的黄昏，我听见了一朵花的温柔。

一朵花，在金色阳光里摇曳，细腻的质感流淌着令人眩晕的空濛。它用童音哼唱歌谣，蜂蝶纷飞。野性的眼风，让热风里的飞影纷纷坠落。

它把精魂，寓于梦境，携一份机缘去旷野巡游。用轻盈如纱的呓语点化湖水，点化树影，点化一把孤独的椅子和一列隐约的远山，将整个黄昏揽入梦中。

万籁无声。忘我绽放。

终于，有了一曲忧郁的弦歌值得我竟日守候。

终是要凋零，这我知道。我的窗台原本只种着止水般的时光。

季节要召回它的天使，我的窗口无话可说，伫立在窗内的孤独，无话可说。

夏至未至，焦灼的蝉鸣已开启晚唱。

年 关

1

那几树梅在紫荆树的浓荫下，已缀满了花蕾。这四九里沉默的喧嚣，竟勾起了行人关于远方的情愫。

在年关渐近的时候，它一再隐忍，似乎开放并不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让每一粒花蕾代表一个繁体字，让每一个花枝代表一句婉约词，让整树暗红代表一段羁旅行役的阳关三叠。

雁去了，还没回。一个问讯，在风中无数次折回，竟无法发送一阕淡淡的乡愁。

2

何处不是驿站？何处没有断桥？一封家书，从唐诗宋词和元曲迤逦而来，只有读给那无主开放的寂寞来听。

飞机高铁，越过长亭短亭。故乡的距离，仍在瘦马疲惫的蹄下。炊烟的意象，仍只点缀田园诗的意境。

无论归途上脚步多么密集，谁知道还有多少遥望留守他乡？

3

每个人故乡的村口总有一棵古树，那是专为眺望的眼睛准备的。

每个人的梦中总有一声狗吠鸡鸣，那是专为微信的语音准备的。

南浦灞桥，只在离别时才成为古典。有多少脚步，一旦渡过桑干水，却望他乡是故乡？

凭借一只手机，任你天涯咫尺。

4

在腊月异样的风中，总有某种气息让异乡漫起离愁。也听到更远异乡的鹧鸪声，在招引欲望的脚步反向的奔赴。

还有多少人在古典的意境里沉醉不醒？又有多少人从平仄的格律中纷纷逃离？

未知的远方渐忘归途，乡音就去醉意里倾听吧。他乡的酒与故乡的酒一样醉人。

归与不归，故乡都在那里，不言不语。

我用心呼喊，你不必发出回声

平原、丘陵、沟壑，都在身后远远的地方隐去。多少呼号，悸动和颤栗，早在风中逃逸。

一条平庸的路，作为对脚的安慰，自始至终陪伴着无尽的怀疑和叹息，却与炊烟鸡鸣相看两不厌。

而高山，一直在高处，无法仰视的高处。

我不奢望翻越。我只希望靠近，再靠近。

那些巉岩只是风景，不是我攀登的脚步。那些草也不是，那些树也不是，那些花更不是。

那些云那些岫那些风，以及那些叮咚的泉响，它们是我眼里玲珑剔透的假设前提，由此推导出数不清的结论。

我愿意在结论的幽处迷失。

首先是你的高度。以无形立于有形，以无言立于喧嚣，以无欲立于漫长的遥望。

水，选择绕行，或者匍匐。

你并不召唤远方，而远方趋之若鹜。

有一条小路，已叩过万里长头。

你就永远沉默。

且让我仰望，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温情。

且让我用心呼喊，你不必发出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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