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分魔鬼神剧《真探》第三季完结！

作者 |秋?墨，UCLA毕业，编剧、影评人

一件发生在奥札克中心的恐怖犯罪案件，一件埋藏了数十年的谜团，HBO出品的犯罪诗选剧《真探》（True Detective）掏空了我的整个心脏。

丝毫没有夸大其词的说，相比于悬浮跑偏的第二季，这一次的第三季又回到了当初第一季的“魔鬼剧”质感——夜晚观看，很容易不知不觉一夜天明；在马桶上看了，再起来可能不光腿酸脚麻，痔疮都有了。

那么这部剧，到底能够魔鬼在什么地方呢？

本剧的故事主线为Mahershala Ali饰演的年迈退休警探 Wayne Hays跟搭挡一起穿越35年的时光，只为了侦破一件儿童失踪的悬案。

剧初便是一团迷雾，2015年的Wayne Hays回想当年，年仅12岁Will和10岁的Julie的失踪事件。紧接着，时间回到当时在1980年间调查犯罪的日子，又无缝衔接地跳去了1990年以来的后续发展。一切，全都，历历在目，而他与前搭档Roland West也在案件出现重大转折后收到传唤通知。

没有飞车追逐或是枪弹齐飞的画面，也没有血腥暴力骇人听闻的办案过程，除了一场枪战对峙画面之外，便是平凡朴素平淡无奇的真实生活。剧情扎实的内核，演员精湛的演技，在《真探》里，我们看到的，是每个角色的人生。

男主Wayne是一个警察，有身为正义化身的责任感，却又有他粗鄙的一面。有战争的创伤带来的大男子主义，可又有略带温暖的同情心。黑人的出身，战争的洗礼，形成了角色的冲突和矛盾。

婚姻的错误，亲人的疏离，解不开的悬案，一切都让他的人生走向悲剧。这样一个角色，让人想起伊斯特伍德的老年英雄电影《不可饶恕》，Wayne就像一个复仇的老牛仔，耗尽一生只为了完成英雄的最后使命。

Wayne的主演赫沙拉·阿里曾凭借《月关男孩》拿下奥斯卡最佳男配，今年大热的《绿皮书》又让他再次入围，并有望再次拿下男配的桂冠。他塑造的Wayne这个角色本身就有复杂的心理问题，美剧中退役军人常见的状况都落在了Wayne的身上。

跟搭挡之间的互动，甚至后来跟老婆之间都不是很和睦的，一直到后来心智上产生问题后看起来更是一团糟。剧情的铺设梳理成章，但这自然而然的背后是战争究竟给人带来什么的思考。

从始至终，导演都没有让Wayne透露到底自己经历过什么创伤，而是通过一次又一次与老婆的勾引与挑逗去掩盖，于无声处听惊雷。最后，他厌倦了，将自卑化为恼怒，指责妻子插手案件，吃人血馒头。

Wayne与其老婆的夫妻感情复杂而又微妙。Wayne的老婆是老师，又是颇有声誉的纪实作家。偏偏Wayne有阅读障碍，一直没读过她的书；老婆虽然表面安慰Wayne，但在内心，Wayne的经历和现在负责的案子只不过是她的素材而已。

老婆对于Wayne是带着利益的一种高级把玩，依靠着消费男人的身体和精神来得到自我的需求，看起来，Wayne在老婆面前无法抬起头，而这份被利用与被把玩使其一生都被老婆左右，但老婆对于Wayne又饱含真爱。这种投入与付出的把玩一边镜像着数多当下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关系，更是完美地避开了道德制高点的拷问。

除却主角外，《真探》的配角也都形象生动，充满个性，不论是老婆还是拍档，每个人的经历都像是浓缩了好几个人的人生，组成了一副深刻写实的社会群像。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失踪小孩的父亲的人物弧度。一个无用的、整天酗酒，又被老婆出轨的绿帽男，希望在神和信仰的拯救下改变。当他得知女儿活着的时候，他以为他的人生重启了，但女儿离开他不认他。从高处一瞬间跌落低谷的落差感，对一个父亲的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逼着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理智。一个悲剧的起点，最终也是一个悲观的走向。

不难发现，Wayne和父亲的失败，殊途同归。但Wayne作为失败的英雄就像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的老人，不能打败的坚韧硬汉气息。一边面对疾病、噩梦，情感的种种困扰，一边脑内翻案，回顾自己被这桩案件改写的人生。

在寻找真相当中寻找自己，这也造就了《真探》与其他探案剧与众不同的地方——视角差。没有给观众一个能概览全局的上帝视角，而是利用了侦探本人的主观视角，引领观众参与沉浸，一同将故事推进。

目前，《真探》已经八集全数完结。八个小时，一窥每个人一生的故事。真相，角色，通过故事巧妙的连接起了《真探》第一季的情节，像极了“冰血暴”系列三季的互相关联。严肃的语境和风格下，主要角色的表现都很出众，平实不夸张的表演方式，却说服力十足。而主演们对无奈情境的戏谑和鄙夷，让故事并没有陷入悲怆和哀叹，反而保留了严肃的自省和时不时透露出的黑色小幽默。

第一季的最大特点也得到保留，就是该系列和电影一样凝练精巧的结构。相比于一季的闪回加双男主线的惊艳，这一次的叙事更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突破。整个故事在三条彼此交错的时间线上缓缓展开，对案件的描述基于『案件发生时』，补充信息则来自『十年后』和『现在』。

史诗架构的可能性，以及信息的饱和度，《真探》用电影的叙事方式和电视的长度，完成了一部超长的悬疑推理故事。三段式的结构无比精巧，天衣无缝，让人想到《教父二》中的青年科里昂和中年迈克尔的双线并进的故事，但比之后者，电视剧的长度让叙事的分量和广度都走的深远。

它既没有传统电视剧的冗长，又比电影空间更大，真正的实现了影视剧叙事新的进化阶段，呈现出来的是空间叙事的全新高度。

叙事首发的最核心动机都是让观众更好的了解故事，而《真探》对于多时空叙事便做了个标准的示范模板：选择特殊叙事结构的理由，必须是“非此不可”，不这么写就讲不明白。是以，直到第七集，剧情才能走到一个合理的揭示点：案件已经在第二段时间线顺利完结，而第三段时间线中的老年Wayne则在潜意识抹掉了那段真相的记忆后又逐渐拼凑想起。

但多时空的叙事带来的细腻却缓慢的节奏之下，必然有戏剧跳跃的观看阻力。看这部剧，需要耐性极高，细心度极高，且要真的沉下心来。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看懂《真探》巧夺天空的艺术造诣，获得那种沉浸其中，跟随主角一起挖掘秘密、窥得真相带来的成就感。

另一个观看的阻力在于沉闷的基调，无感情的对白，和沙哑的蓝调配乐。整剧下来，除了冷峻幽深之外，就是凝重低沉。不论是社会背景、人物特质，还是故事情节的走向，都存在一种悲怆的氛围，总体就是一个灰灰濛濛，不太明亮的压抑罪案剧。但正是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中，藏匿了丰富的历史、宗教和社会信息等信息。

比如，在细微之处，透露出的是1980年代时期非常严重的种族歧视。Wayne虽然身为警探，但是依然承受了很多压力跟不平等的对待，让人有些不胜唏嘘。除了Wayne本身以外，那个年代的许多事情做法也都游走在法律边缘。从他们审案方式，到对待嫌疑人的作为，都是在灰色地带的边边角角中进行。

错判、偏见、固执、暴力、无知……各种阻力互相撕扯，而现实和人性又盘根错节，让事件最终往失控的方向滚去。相比于其他的经典罪案剧，《真探》所深挖的人性正伪，多于剧情表面案情的侦破。在这里，没有什么英雄主义，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每一个人最后得到的，都是他倾其所有才苦心换来的。因为坚持，因为正义，艰难的破案，且一破便是五年。

当第三季缓缓落下帷幕，真相最后水落石出，又不免想起海报上的slogan——时间让一切化为乌有，唯真相沉淀是最残忍的地方。2015年的Wayne已经得了记忆障碍，再出现的记忆可能是虚假的。是以，一种无力的宿命感油然而生。阻碍真相的那些事实无比坚韧，似乎牢不可破，人心的偏执，体制的禁锢，视角的盲点，甚至你好不容易都克服了这些，却还是无法再将所有拼起。

真相到底是什么？它在那里，但是你碰不到。想来，细思极恐，怎不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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