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芳华不容易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三姨四十岁。那时候，我觉得四十岁好老啊，女人老到四十岁简直就没人生了。三姨烫着波浪卷发，踩着很高的高跟鞋，心有不甘地说：“女人就像花一样，盛开之后，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 ”三姨不笑还好，一笑，眼角的鱼尾纹真让我心惊。

时光匆匆，往事无痕，就像是做了个梦的工夫，转眼我也四十岁了。可是，我真的觉不出自己有多老。我依旧热衷于买衣服，朋友拉我进了一个购物群，群里一帮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每天都在华服和化妆品中奋力挑选，新品一到立马蜂拥而至。

忘了从哪里看过一句话：“年轻时候，女人可以住在衣服里；年纪稍长几岁，最好是隐遁或消失到食物中去。 ”可是，我们都不愿意隐遁或消失到食物中，无论多肥多瘦，全都嚷嚷着：“少吃点吧，减肥呢！ ”但无论我们怎样虐待自己的胃，身上的赘肉还是冷不丁就爆出一块，突兀得让人没有丝毫防备。说了一万遍的减肥，怎么就不见效呢？

活到一定的岁数，女人一般不肯轻易透露年龄。据说，让年龄成谜是女人的最高境界。如果不小心被人说穿了年龄，甚至再一不小心被人多说了一岁半岁，势必要恼羞成怒，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抢白一句：“到了咱们这个年龄，大一岁小一岁，已经变成了原则性问题。 ”

商家或许就抓住了女人的这点心思，美容业才得以长盛不衰。大大小小的美容店，密集地分布于各条街巷中，持续着顾客盈门之势。那次我去美容店，遇到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大姐。她身材变形，相貌也有些不受看，可是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老和丑，还在自顾自地说：“赶紧美几年吧，要不然真的老了。 ”我想，再过几年，她嘴上一定还是挂着这句话。不愿意老，不承认老，想让女人说自己老了不容易。中年女意识不到自己的老和丑，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哀？我扭身看看旁边为我做美容的小妹妹，二十多岁的脸蛋，胶原蛋白饱饱的，看上去光洁无比。她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对我说：“姐，你的皮肤保养得好，特显年轻。 ”可我怀疑她应该是在心里暗笑我：“做美容有啥用，还不是也老成这样了！ ”

觉得自己还不老，可身体的小毛病会时不时光顾。有段时间，我经常去医院。看到很多拿着化验单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窥，看到别人单子上的年龄，再对应单子主人那张脸，每次都让我确信，年龄对容颜的刻画最为客观真实，也最为残酷无情。我发现，女人到了四十岁就有了老态。自己不觉得老，但看到陌生的同龄人，便会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四十岁，大概是女人的一个坎，保养再好，也避免不了老态。前段时间，大家都在吐槽《如懿传》女主的颜值，毕竟岁月不饶人，即使有美貌的底子，再加上美颜和滤镜，也遮不住老态。靠脸吃饭的明星尚且如此，我们普通人就更不用提了。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愿承认自己老。别人很少当面说，自己不承认，就这样自欺欺人地一天天老去。那么，女人什么时候能承认自己老呢？有一天，闺蜜见了我，气呼呼地说：“刚才在电梯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管我叫‘奶奶’，气死我了！ ”看她怒发冲冠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能不生气吗？都怪那个小姑娘不谙世事，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孩子，是唯一敢说真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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