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些玩字幕的人

字幕组为了迎合年轻受众的需要经常使用网络用语。当大洋彼岸刚刚更新了一集电视剧,你正望眼欲穿地等待资源时,最忙的人是谁呢?自然是隐藏在全国各地的字幕组成员。这些年轻人因为热爱翻译、喜欢分享而凑在一起,无偿投入到工作中,为人们带来最热乎的字幕。可是,当这群精通外语的人凑在一起,交流最多的,却是汉语的最新词汇。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决定一个人能力高低的往往不是外语能力,而是对汉语运用的纯熟程度。

本报记者高寒

入圈全凭兴趣爱好,每年赞助只够网费

“第30集出来了,今天大结局,得快点,要不然剧透就出来了。”近日,在一个专门制作韩剧字幕的小团队中,“啄木鸟”刚刚领到了任务——一部长约40分钟韩剧的前半部分。

在大约半个小时后,已经“累到吐”的“啄木鸟”,将翻译文稿及时间轴信息传给了校对,她也终于能够喝口水歇一会儿。“再过20分钟,我们的成果就能让大家看到啦!”

这个只有五个人的小团队,是国内目前上千个字幕组中最普通的一个。成员包括一个组长,一个校对及三个翻译。今年27岁的“啄木鸟”加入团队已经3年,进入字幕圈更是有五六年了。喜欢韩剧的她,特意用了自己喜欢的明星的外号,当做自己的艺名。

所谓字幕组,就是给一些国外电视剧、电影、动漫等影视作品加上中文字幕,然后再上传到网上。这个极具技术含量的圈子,自然被外语大神所垄断。“啄木鸟”虽然专业不是韩语,但从10岁就开始看韩剧,她早已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各种韩语方言也都信手拈来。终于在读研的时候,她加入了字幕组这个圈子。

“起码就我们韩剧翻译圈来说,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因为女生爱看韩剧嘛。而下决心要干这个事儿,最初都是奔着自己喜欢的明星来的,比如我,最开始就翻译宋慧乔主演的电视剧,毕竟是最喜欢的明星,干起活来也轻松。”就这样,2014年,“啄木鸟”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正式组成了一个小字幕组。主要方向是韩剧和一些相对文艺、小众的韩国电影。

尽管个个身怀绝技,但自打进了圈子,“啄木鸟”她们做字幕组完全是凭兴趣,不会有任何报酬。“字幕组的收入有一些,主要是可以插入一些文字广告等,但指望这些钱来养活自己根本不可能。”她们五个人一年也就能拿到1万元左右的赞助,而这些钱,主要是分给小组成员购买高速宽带了。

“做字幕真的是全凭兴趣。”“啄木鸟”说,“我们就是希望人们能看到好的外国作品。当我看到‘啄木鸟\’的名字出现在影片开头时,就觉着一切都值了。”

等到当天9点半左右,“啄木鸟”看到自己参与翻译的电视剧被挂到了网上,特别是贴吧、微博上会有网友分享一些截图时,她就会每张点进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用了自己的翻译。除非哪一句翻译特别传神,否则人们不会去注意。但当“啄木鸟”看到人们因为自己的字幕而看懂电视剧或电影后,心里的感觉最爽。

每个小圈子都有特长,能留下的都久经考验

目前全国有上千个字幕组,英文、韩文和日文占据了绝大多数。与“啄木鸟”这样的韩文字幕组主要以韩剧为原料不同,小董所在的日文组,主要是面向日本新出的漫画。专业就是日语的小董,也给自己起了一个日本风的名字,叫黑狗酱。经过几年的字幕组经历,他已经成为一个小组的组长。平时,包括他在内的几个日文字幕组的人,也经常见面聊天,而小董则是这个小圈子里的大神级人物。

说到小董,圈子里对他的评价就是严格,小董自己说,这也与他曾在日本留学打工,将那边严谨的作风带到了国内有关。虽说翻译字幕只是业余爱好,属于非盈利性质的活动,但小董还是为字幕制定了严格的标准,如字体大小颜色、位置,以及每行字幕存在的时长等。作为组长,最关键的工作则是最后一道把关,除了错别字、语病等技术性错误,小董经常要从宏观上把握每句字幕的措辞是否合理,感情是否真实。

“虽然我们翻译的文字非常活泼,但整个过程却是非常严苛,甚至枯燥无味的。”小董觉着,日文组一般对内要求就会比英文组和韩文组严格,而他又是重度强迫症患者,这也搞得他的组员“苦不堪言”,每次组内聚会或者和其他字幕组的人交流,往往都会演变成对自己的批斗大会。

“我们做这个不为了钱,但既然是做文化传播类的产品,就要精益求精,否则自己心里就会过意不去。”小董的做法其实和很多字幕组组长一样,就是死磕自己。也正因如此,有些新人抱着一腔热血进入圈子,翻了一两部电影,或者几集电视剧、漫画就撤了。“能剩下的,也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团队也会相对稳定。”

当然,也正因为没有盈利负担,字幕组的工作也相对自由,人手充足时多做点,反之就少弄点。“日本组这么多,大家基本上都会熟悉,每个组也都有自己组的‘领地\’,不会互相抢,也避免了资源浪费。”小董说,他们组专门做三四部日本漫画的字幕,做得久了,也就对其中的内容更为了解,其他组想做并不一定会做得更好。

字幕组成员也自然成了一些外国影视作品的第一拨观众,他们也担负起了关注、甄选优秀作品的任务。“平常聚会,我们也会聊聊最近看过了哪些电影,如果觉着有几部还不错,那我们就商量着做一下,有些烂片我们也懒得弄。”

“金句”也分不同种类,搞个字幕还要读诗经

小董之所以被称为大神,主要原因还是他经常“金句”频出。小董虽然年纪在圈中算大的,但用起网络新词还是一拿一个准。说到自己让人印象深刻的翻译,小董举了一个例子:有个场景中,女孩说‘我好担心啊\’,而男孩说‘你担心还吃那么多\’。到了小董这里则变成了:“我好方(同慌,为网络用语,)啊!”“方什么方,你都这么圆(指胖)了,不可能再方了”。

小董这样翻译,其实也是为了迎合年轻受众的需要。“年轻人嘛,平常说话都很少好好说。让他们看剧时再一本正经地看对话,那也太没意思了。”因此,小董这样一个原本内敛严肃的人,做出的字幕却是天马行空脑洞大开。

而对于一些英美剧字幕组来说,这种无厘头的翻译可能就不吃香了。欢欢就是一家字幕组的组员,主要的素材是偏正统一些的电视剧和电影。干了一年,欢欢觉着自己和前辈最大的差距不在英文词汇量、语法等方面,反而在她每天都在用的中文上。

如何把外文翻译成优美的中文,一直是字幕组的难题。而在这些凭兴趣而组织起来的小圈子中,日常谈论最多的话题,自然也是他们看到的“神翻译”。对于欢欢和她的朋友来说,最关注的“神翻译”往往是那些和中国传统文化沾边的,比如引经据典、押韵成联的文字。“因为我遇到的片子中,很多人物都在作诗吟唱,如果太白话了,反而会让观众出戏。”

同欢欢类似,不少刚入圈的年轻人购买的书,不是英汉词典,而是诗经、楚辞、红楼梦这样的中国传统名著。这也成了这个圈子中的一景,搞外语的人反倒更要研究中文。

当然,对于那些“不正经”的字幕组和圈子来说,如何开发脑洞就成了最重要的事。小董就要求他的组员们要经常逛贴吧、微博等新词汇主战场,将最新的词汇学以致用。

“没有任何经济利益纠缠,纯粹是凭兴趣建立起来的圈子,最高境界应该也就这样了吧!”欢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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