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车站

■袁本友

顺着公交车站向前，一溜高高的建筑围墙，被各种广告牌铺满。也许是围墙内的建筑物即将完成，两扇铁门边的广告牌已经拆去，露出墙体，几个大字赫然显现出来———长途汽车站。哦，这原来是曾经的铜陵长途汽车站。不知什么时候，关于这个车站的印象，已经渐渐地从记忆中模糊起来，以至于消失不见。

红色的大理石做底，上面雕刻着“长途汽车站”几个正楷大字，字面上又用金色的油漆勾勒了一遍，远远望去，当年肯定是金光闪耀的，显眼的，老远就可以看出它的名字。

记得第一次遇见“长途汽车站”，那是1995年的夏天，老师带着一班同学来市区体检。未满16岁的我，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坐客轮顺江而下……头一次出远门的新鲜感，都消耗在客轮里那无数的角角落落里，待到船停靠在目的地时，人已疲惫不堪。

天色渐暗，同学们在老师的指挥下，挤上了一辆中巴车，原本载客十几人的中巴车，被塞进了四十几个人。站在车里，连车窗外的景色都看不到，偶尔随着车辆的颠簸，从人缝里看到一丝城市的影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就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市中心。

当我随着人流，鱼贯下车时，一个偌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院子里停了不少中巴车和大客车，这就是当年的长途汽车站。天色漆黑，只有院门口值班室透出光亮。一行人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院子。在出院子的右手边，是一个广场，广场里仅有的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有飞蛾绕灯飞舞。灯光下，停了不少黄色面包车和红色的夏利车，看到我们一群人出站，不少车主上前揽客。

陌生的城市，不同的语音，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隔着两扇锁上的木质大门，候车厅里那一溜空荡荡的椅子，整齐地排列着。人声鼎沸的白天已过，夜色下的它显得孤寂。不满十六的我，不知道当时脑海中为何会冒出“孤寂”这个词。也许是隔着两扇门，门外是喧闹的谈笑声，门内是无声的等待声。

不能理解相聚与离愁的年纪里，在遇见车站的第一眼里，想起了“孤寂”这个词，这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我都在努力地叩问着自己的内心，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圆满的答案。

这以后，车站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车站终于在我的面前，显露出它的本来面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喇叭声、广播声，汇聚车站，所有的人间具象，都在不停地上演着，演绎出一幕幕烟火升腾的人间。

这才是车站的应有之景，驻留与等待，相聚与离别。承载着远方和希望，承载着乡愁与别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变迁。那些日渐老去的车站，终于随着高铁时代的来临，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只留下一个凄凉的背景，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记忆里。

也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就像今天，铜陵，长途汽车站突然地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孤寂也好，喧嚣也罢，都随着墙上那几个大字，重新地从记忆深处显现出来。夕阳西下，那褪色的、斑驳的字体是那么刺眼。于是，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多少悲欢离合，在这个暮春的黄昏里悄悄地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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