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小丘原

杨五贵

也不知是第几次来小丘了，来到小丘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此话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自从在失而复得的“西门杨氏家谱”中得知，我的先祖于明正德五年（1510），从小丘红岩迁徙到耀州城内居住，和红岩的杨姓同祖同宗，从那时起，我就对小丘红岩多了几分关注，视红岩这个小小村落为西街杨氏家族根之所在地。

庚子暮春，再一次随采风团踏上小丘这方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真是感慨万千。说是陌生，因为上世纪60年代，只是以学生的身份，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小丘支援秋收，曾在先祖生息过的红岩村一座庙里小住过十多天，不过，那时尚不知我的根就在这里，只知这儿叫红乃坡；说是熟悉，因为自从得知我的家族和红岩有这层关系后，我已经不知多少次仔细察看过这个村子的角角落落，将我的血融入这块热土之中，渗进几许我浓浓的乡愁。

如今，屈指算来，从明正德五年（1510）起，到眼下的2020年，我的先祖离开红岩这座村子迁住耀州城内，已经整整过去510年了，510年对一个家族来说，可不是一个暂短的数字符号，其深层意义是时段，是二十多代子孙繁衍生息的漫长过程。

这次来到小丘采风，除过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小丘文友的热情厚道外，更深的体察到的，是这方热土底蕴的厚重，这厚重的感觉是来自小丘独冢村汉代宫殿祋祤宫。

说起祋祤，知之甚早，只不过据那时的小视野里所知，此二字和小丘并无半点瓜葛。明代耀州小丘籍名人乔世宁编撰的《耀州志》载，祋祤，乃如今耀州的起始名。汉景帝前二年（前155），设置祋祤县，县治在今耀州河东堡东侧，辖境包括今耀州，铜川及宜君县部分地区。至三国黄初元年（220），徙泥阳地，更祋祤为泥阳县，兼置北地郡。

说句老实话，那时尚不知小丘历史上，还曾经有过一座规模恢弘的祋祤宫。据说，此宫乃汉天子为后宫妃嫔所建，今经考古踏勘，面积较大，实测东西长2.5千米，南北宽3千米，面积7.5平方千米，遗址东临浊峪河，西界清峪河，北为乙社村，南为冲沟。

如今，存留在西独冢村的夯土台基，有力地证实了当年祋祤宫殿的硕大无朋、美轮美奂。此夯土台基东西宽12米，南北长52米，高达4米，西边还有南北向夯土层长50米，夯土层中有建筑物基石和下水管道残件。

我们一行人兴致勃勃地手触目视着这方夯土层，想象着当年宫殿的巍峨，宫女的妩媚，帝王骄奢淫逸，以及建造此宫殿那些黔首的心酸和无奈。

这些想象并非无中生有，上世纪90年代，现场发现遗址内遗存有大量板瓦、筒瓦、瓦当残骸，还捡有“宫”字瓦当残片，故证实该遗址确是宫殿遗址，以及大量劳工者的艰苦付出。

上海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瓦当艺术》一书，其中就收录了八枚出自独冢村遗址的瓦当，内有“祋祤”文字瓦当两枚、“宫”字瓦当一枚，年代注明为汉代，可知独冢村的宫殿遗址，在汉代名为“祋祤宫”。

“明月依旧在，不见当年人”。历史就是这般的无情，过往的一切的一切，都变作尘封的记忆，有的留在张张薄薄的纸面上，有的存留在口口相传中，而有的已化作缕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夯土层附近的苹果园，随处可见遍地的瓦砾和残砖，我捡拾了一小块绳纹瓦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忽然有种穿越感直入肺腑，似乎来到那座神秘的宫殿里，不过，我不是那些居庙堂之高的权贵们，而是建造宫殿群体内的一个小小的苦力。若果当真，我想，我还会服服帖帖俯首听命为那帮食肉者效力吗？说不定我会是另一位陈涉，抑或是吴广。

历史发展到今天，若是来到这儿，面对祋祤宫遗址，来一番天马行空的想象，或发一番思古之幽情，何尝不是一种极乐的精神享受。

参观过后，饭罢，稍作休息，继续去柳家湾宫殿遗址赏览，拜谒西魏摩崖造像，去后才知，这更是一场高规格的精神享受。

“世间好话佛说尽，自古名山僧占多”，此言不虚。西魏摩崖造像藏在一处深谷中，幽谧而旷远，难为人识。

这儿人迹罕至，天蓝水绿，秀色可餐。去年雨水好，遍地花草葳蕤，麦苗挺秀，野风吹过，碧波涟漪，煞是壮观。若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那漫山遍野盛开着的，尽是黄刺玫花；近看，那花粉嘟嘟的，在微风的吹拂下，颤颤悠悠，金灿灿的簇拥在一块，摇曳生姿。

穿林踩石，踉踉跄跄，来到森然的巨崖下，缘于铁丝网的阻隔，只能透过婆娑枝叶，举目望去，只见那面浮雕坐像，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我将相机焦距拉近，按下快门，在荧屏上才看清了此佛的“真面目”。

那佛结跏趺坐，勾画了了，线条朗润，刀法娴熟，西魏风格，果然。在庄严的佛像面前，有人双手合十，肃然起敬，一副虔诚的模样，教人志定心静，万念俱消，几乎忘却身外一切。

西魏距今，已有1460余年，古人来此偏僻野地造像，足显其信佛的笃定和志向的高远。我想，人，只要心中有信仰，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忘初心”！

小丘人文历史的悠远，文化底蕴的厚重，让我一次次的沉迷其间，难以自拔，我还将舞动手中的秃笔，在以后的日子里，再献上曲曲颂歌。

小丘，我心中的一方圣土，我还会来的，为心中的那份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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